重圆(六)

感谢金主 苏哥哥的小披风、lx的打赏~

一个严正声明:本文中出现的医学病理知识都来自于百度,各位达人不必深究;不大达的朋友们更千万不要当真,有病到正规医院就医,远离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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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战英的小细眼睛顿时瞪得比平时大了三倍:“啥……?失、失忆?”

  “他昨晚还好好的,今早醒来就不对劲了,”梅长苏低头看着脚下人行道花砖的纹路,“好像忘掉了很多事情,包括……我跟他的关系。”

  “啊?!”列战英张大嘴巴,“还真有这种事?!”

  梅长苏噎了一下,然后用学术会开讲座的语气说:“失忆症虽然不像影视剧里演的那么戏剧化,但在临床上其实并不罕见。不过人脑神经元目前仍然是一个充满未知的领域,失忆症的诊断也一直存在着争议。我现在暂时没法确定景琰这个症状是心因性还是解离性的,也无法确定是暂时还收永久,不过他的表现跟我之前看过的一个国外患者的案例非常接近,那名患者六周后自愈。但案例本身最终都没有得出关于病因、病程的确切结论,所以我也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

  “我说他今天怪怪的呢……”列战英合拢嘴巴,对附一院知名专家梅老师的权威结论毫不怀疑,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设定,“那怎么办啊梅老师?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还是怎么?”

  梅长苏摇摇头:“失忆症目前并没有特别明确有效的治疗措施。心理治疗也只能是聆听、沟通这样的辅助,他现在的症状并没有影响日常行为能力,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我担心心理治疗反复强调他的失忆,反而会让他在无意识中强化这种状态,适得其反。我明天陪他去做个脑部MRI,只要不是器质性损伤引起的,我还是想让他顺其自然地恢复——很多类似的患者经过或长或短的时间都会自行恢复。”

  列战英听得半懂不懂,连连点头:“哦哦,这样啊。我想也没大碍的,人只要能吃能睡就没事!有您照看着,萧哥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至此为止,梅长苏说的都算是实话,虽然只是实话的一部分——因此说着说着自己也疑惑起来:萧景琰这到底算不算病?自己该不该带他去治疗?

  可转念一想,萧景琰和他都俱有“前世”的回忆,到了心理医生那里无疑会被视为源头不明的臆想,被视为需要治疗的一部分。可那些回忆分明都是真的,是实打实发生过、存在过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热血与阴谋、那些生死取舍大义和豪情都如此刻骨铭心,又如何“治疗”得好?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对列战英说:“我就是想跟你知会一下,别太刻意强调他失忆这件事。另外……”他停下,郑重地看着列战英,“想请你帮个忙——别跟他提起我和他的关系。就让他以为我们只是好朋友。”

  列战英茫然地问:“为什么?你们……”

  梅长苏终于用上了不知在哪里看过的狗血桥段:“唯独这件事,我希望他自己想起来,而不是被别人告知。”

  “可是、可是……”列战英结结巴巴,“那他、要是几年都想不起来呢?”

  “我可以等。”梅长苏很坦然。他这一天思前想后,这时已经自觉想得很通透——无论萧景琰会不会恢复在这个世界的记忆,自己都会守着他的。以恋人的身份还是朋友的身份根本无所谓,甚或可以说,以朋友的身份更好,他们再不用担心伤父母亲的心,他也不必再觉得是他放任萧景琰入了这条“歧途”,不但没有阻止,还三番五次推波助澜,不必再抱着许多内疚立于左右为难怎么做都会伤人的困境。

  列战英脸上露出了既同情又难过的神情。连长和梅老师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这么好,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他自己虽然还没恋爱,但设身处地地想想,要是自己爱得不得了的女朋友忽然只把自己当朋友了……那跟分手了有什么区别?滋味一定很难受吧……

  “梅老师,这又何苦……”列战英忍不住想再劝劝。

  梅长苏抿了抿唇,不知自己心底的焦躁是哪里来的。本来这只是一个从言情剧还是小说里借来忽悠列战英的借口,之前也做好了被追问的心理准备,可这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回答:“不为什么。没有理由。就是非得他自己想起来不可。”

  他如果失去记忆对我就只剩下普通朋友的感觉,那只能说明这段关系是惯性使然,迟早会走到尽头。所以何必硬要他惊讶迷茫,而自己尴尬难堪一次?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他自觉矫情而羞愧地压到了意识最下层。他深吸一口气,对列战英笑了笑:“他忽然忘记了很多事,已经很惶恐不安了,还要他面对自己是或者曾经是同性恋,三十多岁了没结婚瞒着家里和同性恋人正在同居这种事,未免太残忍了吧?”

  列战英却笑不出来。

  萧景琰和梅长苏是恋人这件事,他除了最开始的惊讶,从来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在他看来,这两人恋爱一谈十来年,比许多结婚几个月就离的异性恋靠谱真挚多了。

  可听到梅长苏嘴里说出来的“同性恋”三个字,他才忽然想起一些残酷但不容回避的现实。

  国家现在还不允许同性结婚。很多人仍然把同性恋看做变态和异类,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梅长苏和萧景琰的关系,十多年了也只敢告诉他们几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瞒着家里,瞒着单位,至今在他们的家人同事眼中仍然只是“合租好友”。

  这样的压力……似乎确实不是一个失忆症患者可以承受的。

  况且还不知道连长突然知道自己是gay会有什么反应?他要是满头雾水的接受了还好,可他要是不能接受……以他那暴脾气,天晓得会说出什么话来。

  肥皂剧爱好者列战英瞬间体谅了梅长苏的心情,坚定地承诺:“我懂了。你放心,我不会跟他说的。”顿了顿又说:“梅老师,你别想太多,连长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他对你是真的……”

  “我知道。”梅长苏的微笑在昏暗的路灯下仿佛有种说不清的悲伤:“戚猛那里,也拜托你帮我解释一下——不必说得这么细,就请他,不要跟景琰提起就行。”

  “交给我,他敢胡说我替你揍他。”列战英拍胸脯保证。

  跟列战英交代完,梅长苏整理了一下思绪。他和萧景琰是恋人这件事就只几个关系特别近的朋友知道。现在列战英和戚猛算是搞定了——他们的为人他是信得过的,只要答应了不说,就无论如何不会再多嘴。

  剩下的霓凰夫妻对萧景琰来说更像是“男朋友的朋友”一些,平时不会单独见面或者微信私聊,也都不是会拿他俩关系跟萧景琰打趣开玩笑的人。飞流就更不会了。唯一嘴上没把门的蔺晨向来跟萧景琰不大对盘,私下聊天是不会的,而蔺晨公事私事众多,几乎比他这个外科医生还忙,经常几个月都跟他们见不到一面,也不足为虑。

  似乎暂时不会穿帮。梅长苏稍稍松了一口气,从后厨绕进店堂。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萧景琰的一大碗面已经吃完,正捧着汤碗大口喝汤。梅长苏纵有千般思虑,见到他这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也忍不住莞尔,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怎么回事?大梁穷到连皇帝都吃不饱饭了?”

  萧景琰有些赧然地放下碗擦擦嘴,看看四下没人才小声说:“不是饿的,是馋的。我多少年没吃过肉了。”

  梅长苏微微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不吃肉?生了病还是……?”

  萧景琰一笑:“皈依我佛,戒荤茹素。”他站起身准备把碗收拾了,可刚一站直又弯下了腰:“嘶……好像真吃得有点多了……”

  梅长苏来不及疑惑他居然信佛吃素这件事,连忙跟着站起来:“你说你……走吧,对面有药房,去买点健胃消食片。”

  “哦。”萧景琰捂着肚子弯着腰,两人跟刚从后厨进来的列战英打了声招呼,一起离开了面馆。

  到药房买了一盒健胃消食片,扣出几片给萧景琰嚼着,两人慢慢往家走。

  冬夜的晚风料峭,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但万家灯火通明,商场的巨大天幕上映着声色绚烂的画面,路边的行道树为了庆祝新年都缠上了各色彩灯。一眼望去,是真正的火树银花不夜天。

  萧景琰一边嚼着那个酸酸甜甜的药片,一边目不暇接——夜晚的城市又是一番完全不一样的景象,甚至比白天所见的还叫人目眩神迷。这是怎样一个世界,它也曾经历漫长的岁月、无数动荡变迁,才一步步变成这样的吗?

  走在他身旁的梅长苏忽然轻声问:“如何?这个地方。”

  萧景琰扭头看他,眼中映着霓虹,嘴角微翘:“很好。”

  ——是真的很好。虽然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他还没来得及了解,但它的和平富足显而易见。

  他在位三十余年,每天孜孜以求的不过国泰民安,海清河晏。所以一个没有战乱、百姓们丰衣足食的世界,对他来说当然很好。

  更别提这里还有这么多仙法一样的“现代科技”。

  梅长苏仿佛听懂了他的未言之意,微笑着说:“我也觉得挺好。”

  “假如还有机会回去,我第一件事就是改革服饰,”萧景琰抬了抬胳膊,“你瞧这个衣服,又轻又暖和,穿脱还方便——哪里像咱们那儿的。平时的衣服就够繁琐了,那个龙袍,有人帮忙都得穿一刻多钟,耽误工夫。”

  梅长苏注意到他的措辞,低头闷笑——“咱们那儿”。既古怪,又亲切。三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提起大梁,第一次有人能跟他分享那段回忆。

  “你忘了咱们那儿穿短打的都是平民,你要叫那群士大夫贵胄子弟也穿成这样,他们说不定会死给你看。”

  “那倒是,”萧景琰想起“前世”,摇头叹气,“衣服好改,食古不化的脑子难改啊。”

  “你在位这些年,想必深有感触?”梅长苏这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仍然矛盾着,不敢去探知他离开后那个世界的一切。

  旁边有人牵了条萨摩耶经过,萧景琰的目光瞬间就被牢牢吸引了。那白色大狗套着红色牵引绳,昂首挺胸,精神又漂亮,和萧景琰直盯着它的视线一对,立刻咧着嘴摇着尾巴朝他腿上凑。狗主人奋力拽着绳子,连连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家伙就是亲人,谁看它冲谁摇尾巴。”

  萧景琰是爱狗之人,可佛牙死后就再没养过,这时被大狗一蹭眼睛都亮了,对狗主人摆摆手说句“无妨”,又跃跃欲试地问:“能摸吗?”他问的其实是梅长苏,但狗主人立刻爽朗地回答:“可以摸,随便摸,它从来不咬人!”

  萧景琰于是蹲下身,伸手好好呼撸了一通大狗雪白蓬松的毛,任由大狗用舌头给他几乎洗了个脸,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和它分别了。

  “刚那狗真漂亮,”走出一段萧景琰仍然意犹未尽,“嘴一咧跟在笑似的。”

  梅长苏回答:“那是一种雪橇犬,号称有‘天使的微笑’,养的人很多。”

       “雪橇是什么?”萧景琰不解,“养它打猎吗?”

       “养着玩的。”

  两个人在夜色下华灯中闲聊着慢慢散步回家,梅长苏听着萧景琰低沉带笑的声音,一瞬间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快到小区门口,梅长苏才想起来告诉萧景琰:“我跟战英说你得了失忆症,忘了很多事情。以后我不在时,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他。”

  萧景琰有点惊讶:“可以告诉他吗?你不是说……”

  梅长苏说:“你只要别跟他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就行了。”

  萧景琰点点头,忽然问:“那个世界的事情,你一直记得?可从没跟人说起过?”

  “也不是一出生就记得,三岁多的时候发了场烧才想起来的,”梅长苏微微苦笑,“倒是从没跟人说过——你们都不记得,我和谁说去?”

  “今后,可以和我说。”萧景琰沉默了一会儿,姿态十分不自然地拍了拍梅长苏的肩膀。

  隔着厚厚的外套,梅长苏感觉不到他掌心熟悉的温度,却无端觉得萧景琰在这一瞬看穿了他这么多年的孤独——

  一个人背负着那些记忆,无人可以言说,无人能够分享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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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上章大家都对水牛面很感兴趣,其实成都真有这个面的,真的在某大型三甲综合医院旁边。当然面馆不叫水牛面馆,是很正常的名字。我偶然路过进去吃面,看到菜单顿时就心猿意马,笑得满脸油光(你

未经允许借用了面的名字,就替老板(不是帅哥,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大叔)打个小广告吧——成都小面。华西附一院旁边。真的有 水牛面和干牛面,还挺好吃的(不能吃辣的朋友就不用去尝试了)

另外,干牛面,跟我念 哥安干,平声,干燥、没有水分的意思。(一边敲黑板一边斜眼看着某几个念着“干牛面”笑得特别猥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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