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二)

虽然我家兰兰说一点都不虐,但考虑到常看我文的姑娘们中有连蟋蟀都心疼的,我还是稍稍预警一下吧:接下来的几章可能有少量玻璃渣,或者刀?(看你的承受能力而定,我个人觉得顶多算玻璃渣)觉得被虐到的话请在心里反复默念“这是HE这是HE这是HE”。

另外虽然也谈不上有什么剧情,不过还是希望已经看过的盆友们不要在评论里剧透,多给没看过的盆友们一点想象空间~合十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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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晨恨铁不成钢地走了,梅长苏和萧景琰屋中对坐,各怀心事,一时竟都找不到话说。

  屋外众人吵吵嚷嚷热闹非凡,飞流缠着蒙挚比武过招,列战英追着甄平问梁渝之战,吉婶儿扬声喊黎纲来帮她端一盅宗主专属的虫草乌鸡汤。

  从前的苏宅总是清风雅静,梅长苏驭下极严,就算是飞流,在他说不许吵闹的时候也是不敢做声的。后来大概察觉太过安静,萧景琰会有些拘谨,才不再约束他们了。

  这时也多亏了有这团热闹,两人即使沉默对坐也不显得那么尴尬。梅长苏听着吉婶儿惊叫说飞流险些撞翻了她端着的菜,威胁他再胡闹待会儿就不给鸡腿吃,忍不住笑了,说道:“咱们还是出去叫飞流和蒙大哥住手吧,不然一会儿谁都别想吃到鸡腿了。”

 他不经意的一个“咱们”,萧景琰已心花怒放,脸色顿时就明朗起来,起身还未接话,就听外面脚步声匆忙,似是有人奔了过来。紧接着就是蒙挚惊讶的声音:“阿进,你怎么来了?”

  梅长苏和萧景琰对视一眼,赶紧走出去,只见院中一个仆佣打扮的人跟在苏宅负责通传的手下身后,满头大汗一脸着急地对蒙挚道:“将军,夫人病啦!肚子疼得厉害,已吐了三四回了,您快回去瞧瞧吧!”

  蒙挚大惊:“我刚才出门不还好好的?!请大夫没有?”

  那叫阿进的仆从道:“请了,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问有没有吃坏东西……”

  梅长苏不待他再说下去,已扬声对蒙挚道:“大哥快回去看看吧!若是不好,即刻遣人送信来。”

  蒙挚与他夫人伉俪情深,这时早已慌了,只是想到君主私服在外,自己肩负护卫之责,怎能就这么走了……有些犹豫地看向萧景琰,萧景琰明白他心思,摆手道:“你快回去。我在这里能有什么危险?”

  蒙挚挂念夫人,又想梅长苏手下个个武功不弱,连这做饭的吉婶儿都不是易与之辈,何况还有飞流,似乎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谢了恩带着阿进匆匆回府。

  梅长苏到底不放心,饭吃到一半低声命甄平去蒙府瞧瞧状况,实在不妥便到螺市街找蔺晨少爷。

  萧景琰仰头灌下一杯酒。

  他和梅长苏同坐一席,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半尺,手臂动作间宽大的衣袖时不时互相轻碰——虽然明知是错觉,但总觉得他的体温能透过衣袖传过来似的,与他相邻的整条胳膊都被这若有若无的温度撩拨得微微发麻。看着他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手中玉杯的边沿,更觉得喉咙中像卡了一根蛛丝,痒得似有还无。

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再逾越分毫。

方才来的路上,街边一个酒肆中歌女哀婉的歌声忽然浮现耳边——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不可不可不可不可……所以说他不喜诗词歌赋——你看看,诗三百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调调,短短八句里就有四个不可。

我不是皇帝么?坐拥江山,执掌天下,为何不可?有何不可?

偷瞥一眼身旁恪守“食不言”古训之人温雅平静的侧脸,默默压平了心头的气焰——还真的就是不可。做了皇帝,不可为的事情越来越多,若论自由随心,还不如当初那个动辄得咎,毫不受宠的郡王。

可这是他的选择。这是为他的雄心……或者野心而付出的代价。这是一个要开创盛世的明君所必须背负的桎梏。

怨不得谁,也无可解,只能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来抵御那叫他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梅长苏劝了几次无果,待到宴罢,萧景琰已觉得头有些晕了。梅长苏一边吩咐上解酒的热茶,一边略带责备地道:“纵使是在宫外,陛下也不该如此贪杯。”

  萧景琰笑了笑:“难得高兴,你就别训我了。”

  梅长苏一滞,想到待会儿要对他说的话,再也接不下去,勉强回了一笑。

  萧景琰呆呆看着他的笑容,一时竟痴了,直到梅长苏咳嗽一声转开了脸,才窘迫回神,站起身走到一边假作欣赏壁上的字画,没话找话道:“这些字画,你也没带回廊州去。”

  梅长苏在他身后低头,咬了咬牙,慢慢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其实我这次进京,是有事和你说。”

  他难得用上“你”“我”的称谓,萧景琰略有惊讶,眼中喜色已逼得梅长苏不得不垂眸躲避。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低垂看着地面,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已决定洗手归隐,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从此不问世事……大概也就……不会再回金陵了。”

  萧景琰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半晌才喃喃地道:“不再来金陵……那我……我……”——那我不是难有机会再见你了?

  梅长苏不敢和他对视,垂眸不语。萧景琰又怔了一阵,才勉强清了清喉咙,用一种故作轻快的语气说:“金陵是非之地,你不想来也没什么。待你寻到归隐的地方,遣人告诉我就是了,我……”

  梅长苏还是没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打算告诉我?”萧景琰一颗心直往下沉,沉到地底,被踩成烂泥。

  “既是归隐,自然要让人找不到。否则若是连当今天子都跑来造访,那世人该讥嘲我归隐是假,想走终南捷径才是真了。”梅长苏牵起嘴角,努力想让自己听起来是在说笑。可萧景琰没有笑,还是那样盯着他,忽然问道:“让人找不到?那蔺晨呢?飞流呢?霓凰呢?你的那些江左盟部众呢?他们也都找不到?”梅长苏一怔,还未想好怎么回答,萧景琰已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道:“还是说……你只是不想让我找到?”

  梅长苏对上他发红的双眼,心口绞痛得恍如寒毒又发作了。但他终于还是狠心别开了目光,深吸一口气跪了下去:“在此拜别陛下。今后臣在荒山僻野的草庐之中,听闻陛下建功立业,再创大梁盛世,一定举杯遥祝。”说完缓缓下拜,又缓缓直起身:“望陛下保重龙体。盼陛下早日觅得淑女良配,将来福寿双全,儿孙满堂。”

  这些话此刻听起来残忍而虚伪,但其实句句发自肺腑。他是真心盼望萧景琰能忘了这不该生出的情愫,下半生能有几个知心可意的好女子入宫相伴,为他生儿育女……虽然自己看不到了,但他的孩子们想必都会和他小时候一样,又可爱,又聪明……又倔强。

  他刚刚说完,就觉手臂一痛,已被萧景琰从地上拽了起来,踉跄着撞上了他的胸膛。紧接着萧景琰另一条胳膊横过来匝住了他腰,将他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得鼻尖几乎碰到了鼻尖,萧景琰的神情可以用“目眦欲裂”来形容,梅长苏下意识地挣了挣,低声道:“陛下……”

  “为什么?”萧景琰像是被这个称呼刺了一下,紧绷的咬肌微微抽搐,每个字都像是在控诉,“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以至于你永世都不愿和我再见……?我明明已经……明明……”我明明已经苦苦克制,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对你说,连你的衣角都不敢碰……为什么,你还是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你先放开我。”梅长苏用手去扳他紧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指,但那只手犹如铁钳般死死钳住了他手臂,丝毫不为所动,他只得妥协似的唤了声“景琰”。

  这一声本不该再出口的旧时称呼本意是想让那大约是喝多了而显得格外情绪化的国君冷静一点,却没想似乎起了相反的作用——萧景琰双猛地把他往墙上一按,然后狠狠吻上了他。

  嘴唇被吮咬得生痛,萧景琰犹自不足,抬手捏住了他下颌迫他张口。梅长苏死死咬着牙关,挣了几下挣不开,忽然不动了。

  萧景琰撬不开他牙关,焦躁之下嘴唇移到了他颈边,一手抓住他领口就想扯开,忽然察觉怀里的人没有半分反应,一怔之下张开眼睛,对上梅长苏毫无温度的双眸。

  那双灿若寒星的眸子,此刻也冷得像天际的星子一样,正一眨不眨地冷冷看着他。

  萧景琰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惊慌之下松开他退了一大步,手足无措地道:“对不起,我……”

  梅长苏的语气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臣身为大梁子民,当不起陛下的‘对不起’。不过臣不太明白——陛下这是要臣入您后宫,侍奉枕席吗?”

  萧景琰被掴了一耳光般又踉跄退了几步,仓皇地摇头:“不是……不是的,我不是…

  梅长苏毫无起伏和温度的声音打断他:“既不是,天色不早,请陛下回宫。”

  说完走到门边,躬身送客。

  萧景琰失魂落魄地看看他,然后失魂落魄地朝外走,跨出去时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下。梅长苏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却生生在袖中攥住了拳头,任他自己晃了几晃站定了,又梦游似的迈步向外。

外面院中一众闲聊说笑消食的看见二人出来,连忙围上来,列战英刚愕然问了一句:“陛下,这就走……”瞧见自己君主的脸色,后面那个“吗”字硬是吞了回去。

  跟在萧景琰身后的梅长苏面无表情地道:“陛下起驾。黎纲,你带上全部人手护送,务要安全送入宫门。飞流也跟去。”

  江左盟众见宗主脸色苍白,神情有异,谁也不敢多问半个字,连飞流都老老实实地应了个“是”。

  而萧景琰就似听不到也看不到他们,径自脚步虚浮地沿着进来的路向外走。列战英满脸担忧地跟在后面,想问又不敢问,要问苏先生吧,苏先生的脸色也没比皇上好到哪里去……

  “皇上和林少帅这是怎么了……”列战英的念头还没转完,忽然有人厉喝:“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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