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四十四)

临到完结,我的话唠病又犯了。总觉得这个那个都没交代清楚……(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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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挚带去的援军大部分编入了尚阳军残部留守北境,随他回来的不过十数名将领和几千亲兵,帝都的百姓们还是像迎接大军凯旋一般地挤在道旁观望,不少人在自家门口放了酒水食物劳军。

  也有将士中有自家子弟的,早已挤出人群扑上来牵衣扯袖的又哭又笑了。

  最后这支胜利的队伍停在了禁宫门外,蒙挚与几个高阶将领入宫上殿,报备与大渝这场战事的收尾以及边军整备事宜。

  天子与朝中百官早已在殿上等候,蒙挚大步上殿,忽然一呆——

  文官队列之末的那个人,好生眼熟。

  小殊?

  他怎么会在朝上?又怎么会穿着五品文臣的朝服?

  蒙挚险些抬手去揉眼睛。所幸梅长苏及时地对他微笑着使了个眼色,蒙将军才没殿前失仪,收敛了心思走上前去叩拜行礼,先说正事。

  ——不能怪蒙挚惊讶。梅长苏先前离开北境时病得那么凶险,纵使之后收到江左盟传来的信息说宗主寒毒已解没有大碍了,在他心中也始终印着梅长苏骨瘦如柴命悬一线的模样,先入为主地觉得这次回京会看到一个卧床休养的他。

  谁知竟已恢复得这么好了。虽然还是瘦,朝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但气色似乎还不错。

  蒙大将军边禀报正事,边抬眼偷偷觑了御座上的皇帝一眼,觉得他比之上次见面也瘦了不少——只怕也不止是为国事操劳累成这样的,忍不住暗暗叹息:这两人可真是……但盼以后都好好的,别再有什么生离死别了。

  一时各项事宜报备完毕,天子龙颜甚悦,当庭嘉勉,着兵部吏部下去拟定论功欣赏并抚恤伤亡将士的细则。蒙挚领着诸将谢恩,并叩请天子为新军赐名。

  内侍呈上笔墨,萧景琰提笔沉吟,凝思间目光似乎不经意的落到了文臣队列末尾处。片刻后嘴角微扬,在纸上落下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长林军。

  蒙挚会心一笑,差点又忍不住扭头去看梅长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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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晚间刚刚过了宵禁时分,苏宅便来了个不速之客。甄平拔剑掠上墙头,和飞流一前一后正要夹击,那人已悄声叫道:“别打别打,是我!”

  飞流的拳头在他脸颊边顿住,颇高兴地喊了声“蒙大叔!”

  甄平收剑无奈道:“蒙将军,您这是干什么?”

  蒙挚跃下墙头,向院中已经掩杀而至的十数名江左盟众抱拳团团拱了拱手,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在家陪夫人吃了饭,始终不放心那小子,非得来看看不可。”边说边轻车熟路地迈步朝梅长苏房间走:“他还没睡吧?”

  “还没睡。”已然闻讯而来的梅长苏立在月门处对着他笑,“蒙大哥一路辛苦了。”说罢扭头对身旁掌着灯笼的黎纲道:“如何?我说是他吧?”

  黎纲道:“是,宗主神机妙算。”

  蒙挚大笑:“拍马屁!”几步跨到梅长苏跟前,拉着他上下左右的细看,咧着嘴连连点头:“好,好!”

  梅长苏忍不住失笑:“什么好好好?进去说话吧。”

  两人进屋坐下,蒙挚便迫不及待追问梅长苏解毒之事。梅长苏只是轻描淡写地道蔺晨在北境找到了解药,反倒拉着他问了好些朝上没详细提及的长林军整备之事。蒙挚却不是来找他谈国事的,三言两语答了之后便压低声音问:“你和……皇上,现在是怎么个说法?”

  这个问题实已困扰他许久。

  自萧景琰大婚后依然和梅长苏往来如旧开始,到梅长苏持太子玉符随他北上监军到达极点——他揣测两人大概是最终决定即使萧景琰大婚了也要继续这段感情——虽觉以梅长苏的性子多半不肯如此苟且,又想萧景琰对他又爱重至极,怎忍让他受此委屈?但也知自古情之一字最难索解,两人为了彼此愿意做出大违本心之事似乎……也不奇怪?

       总之不论如何,他这做朋友、做臣子的都不便置喙。除了默默关切,实在也别无他法。

       接下来战事紧急,梅长苏身体每况愈下,他也再没心思顾及这些儿女情长的问题。直到今天——

  在朝上看到一个身穿官服行动如常的梅长苏,和一个微笑着用他的名字给新军命名的萧景琰。

  蒙挚回家后细细思忖,觉得两人多半是打算就这么下去了。可太子妃已立为皇后,大概不久的将来后宫中还会多出若干妃嫔……小殊他难道就打算这么委屈求全一辈子?

  就算过问君主私情算是僭越,就算会惹得兄弟难堪伤心,他这做大哥的也不得不问了。

  梅长苏倒似是早料到了他会有此一问,摸摸鼻子有些赧然地道:“蒙大哥,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景琰和柳家小姐……是假夫妻。”

  然后对着一脸愕然的蒙挚将前后情由徐徐道出,最后道:“装病的药已送到柳小姐手上,顺利的话她三个月后就会离宫。景琰和我说仍属意大哥你掌管禁军,到时还需你行个方便。”

  蒙挚保持着瞠目结舌的姿态看了他半晌,直到梅长苏伸手在他脸前晃晃,才嗐地一声长叹:“你们……白叫我担心这么久!”

  梅长苏连忙赔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事关柳小姐闺誉,总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蒙挚为人豁达,压根不在意这些小事。如今得知梅长苏并没受什么委屈,一向端肃的萧景琰为了他连假成亲这种事都做出来了,只是由衷地高兴,连连摇手道:“无妨无妨,人家姑娘的事,原该谨慎些。”想了想又道:“大哥自然会帮你们,可太后那边,只怕不易瞒得过去吧?”

  梅长苏一笑:“静姨早知道了。柳姑娘在宫中装病,还得靠她斡旋遮掩呢。”

  蒙挚啧啧赞叹:“也是,太后自小就最疼你,哪里舍得你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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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苏宅关了门大排筵席,给得胜回朝的蒙将军接风洗尘。萧景琰不顾梅长苏反对,硬是私服偷溜出宫跑了来蹭饭。

  苏宅大半人都跟着梅长苏去了北境,与蒙挚皆是一同上阵杀过敌的,自然熟稔得很。虽然皇帝在座,但酒酣耳热之际也没人拘谨,说笑叫嚷觥筹交错的十分热闹。

  宫羽不饮酒,略吃了几口菜便去抱了琴来,坐到门边对月而奏。

  琴声铮然中,梅长苏悄声抱怨萧景琰:“这次随蒙大哥回京的将领中本有几个交好的,今天原要邀他们一起,谁知陛下非要来凑热闹。”

  萧景琰不满,皱眉瞪他:“我与你交情不够好吗?凭什么让他们来不让我来?”

  梅长苏惊讶于一国之君居然说出这样无理取闹的话来,忍不住侧目而视,萧景琰兀自不依不饶,委屈嘟囔:“我也好久没和你同席了……”

  梅长苏看看面前空了的酒壶,这才明白国君恐怕是酒喝得急了,有点上头,实不宜在此时和他讲理分证,赶紧替他盛了碗汤哄道:“我又没说不想你来。”

  萧景琰这才转嗔为喜,端起汤两口饮尽,投桃报李地给梅长苏夹菜,悄悄问:“这个你能吃吧?——横竖晏大夫不在,偷偷吃一口。”

  他二人交头接耳地喁喁低语,不提防蒙挚在一旁看着咧嘴直笑,席中众人顺着蒙挚的目光,也都互相递着眼色偷笑起来。

  宫羽素手一划,指下琴音由高而低,由刚转柔,一曲《贺新郎》洋洋洒洒地流泻而出。蔺晨正端着酒凑到嘴边,“哈”地笑出声来,酒杯拐了个弯对着梅长苏遥遥一举。下属中有几个粗通音律的也都反应过来,跟着起哄举杯。

  梅长苏正对着萧景琰缅怀浔阳附近某个小县城中郑大伯的路边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宫羽在弹什么,而众人又在闹什么,顿时面红耳赤,冷冷一眼横过去,下属们尽皆低头噤声。宫羽噗嗤一笑换了支欢快的曲子,萧景琰浑然不觉,只是对梅长苏口中的江湖悠然神往,遗憾道:“浔阳我当年带兵也曾路过一次,却不知道有这般奇人。”

  梅长苏收回瞪着下属们的目光对他微笑:“今后有机会带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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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兵部吏部呈上封赏名单,苏哲竟赫然又在其上。萧景琰翻了翻,笑道:“苏卿朕已先行论功行赏,封了他中书舍人,怎么两位爱卿觉得不够吗?”

  两位尚书皆是快成精的老臣,焉不知皇上这绝不是嫌他们多写了苏哲之名,而是要借他们之口解释给殿上的群臣听,于是一齐躬身道:“陛下圣裁,臣等岂敢妄言?只是归来的将士们都极口称赞苏大人,说大渝之战能胜得如此漂亮全靠了他的谋略,实在功不可没,故此不敢略了他的名字。”

  萧景琰微笑:“你们当着蒙将军说这等话,也不怕他恼?”

  蒙挚立刻出班行礼:“陛下说笑了。两位大人所言不虚,臣和人打架斗狠行,带兵布阵可全不在行。若不是苏先生处处运筹帷幄料敌机先,单靠臣的话……”他说到这摊手摇头,萧景琰很给面子的笑了,其余人赶紧跟着笑,一时殿上和乐融融。

  蒙挚又道:“陛下不信的话,只管问问其他将领,苏先生的能耐他们都是亲身领教过的,绝不是臣夸大其词。”

  北境回来的另几个将领便纷纷七嘴八舌地附和,说苏先生用兵如神,有诸葛孔明之才云云。

  其实这类言论九鞍山誉王谋反之后朝臣们就听过不少。只是九安山之事涉及天家父子相残,当时先帝还被气病了,大家谈论起来难免有所顾忌,多数都只是为恭维太子而提及。

  但这次就全然不同了,这次是抗击外侮,无论怎么称颂都不为过。归来的将士们毫无顾忌,在兵部吏部的人面前将监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他们是真心感佩梅长苏的,不单因为他谋略过人,还因为都亲眼看着他自到了北境身体就十分虚弱,最后几日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还倚坐在营帐中的硬板床上看战报、看舆图,一边咳嗽一边气若游丝地与将领们商议战术。

  鞠躬尽瘁这话谁都会说,可自古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军中将士们对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真的不惜拿命来换大梁胜利的人,怎能不敬重,不佩服?

  于是一向文武相轻的朝堂上,竟然出现主帅带头将大胜大渝这样的功劳推给一个文官监军的局面,众臣不禁大感意外,纷纷扭头去看那正被夸上天的苏哲。

  饶是梅长苏见惯大风大浪,这种情形下还是禁不住尴尬,可又不便擅自出班谦虚一番,只好微笑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假作没听到。

  等众将领夸得差不多了,萧景琰才微微抬手,语气似乎甚是为难:“依众卿所奏,朕也觉得还该赏苏卿点什么才是。只是他这舍人才做了几天就升官,未免太快了。”

  梅长苏正要出班谢恩,说点为君分忧不求封赏之类的场面话,萧景琰已微笑着褪下手上一个碧玉扳指,说道:“这扳指当年朕带着四处征战,也算是见过沙场狼烟,染过胡虏敌寇鲜血的,就将他赐予苏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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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有盆友置疑“科举”这词的出现,我解释一下:琅琊榜是架空啦,海太太是借鉴了南北朝背景,不过并没全部照搬呐,比如六部制那时也没有,萌萌哒生菜两位大人怎么办?海太太原著里第四章《麒麟之才》提到何文新的父亲是“科举出身”,五十三章《惨烈真相》写到“科举是大多数人开辟文官仕途的唯一途径”,六十一章《莫逆相知》说蔡荃“寒门出身,科举入仕”,所以科举制度不是我塞进去的。

注:宗主提到的“郑大伯的路边摊”是网络版里写到的,是出书后被删了的那一段他和景睿浴巾上京路上的事。宗主在摊子上点了“卤鸭子、拌顺耳、青椒肉丝、清蒸桂鱼、炒白菜、木耳炒蛋和咸肉饼”,最后一人还要了碗面。(¯﹃¯)我肚子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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