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四)

我还是那个甜甜的我。绝不会因为一个BE脑洞而变成后妈(握拳!

本更依然是,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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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纲和闻声赶来的甄平一边指挥着下人收拾房中这一片混乱,一边暗自用十分狐疑地目光打量萧景琰。

不小心摔跤撞到了书架?

这得是有多不小心啊?

但宗主既如此说了,两人也不敢多问,领着众人迅速收拾整理停当,隐约察觉出宗主和靖王之间气氛有点怪的黎纲躬身道:“宗主若没别的吩咐,属下们就退下了?”

梅长苏却没回答,双手笼在袖里,目光半垂,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黎纲咳嗽一声又问了一遍,他才恍然回神,道:“没事了。”

黎纲甄平躬身正欲退出,梅长苏忽又道:“晏大夫若得空,请他老人家过来一趟。”

甄平立刻道:“宗主,您又不舒服了?”

萧景琰同时开口道:“不必麻烦,不过碰了一下。”

两人一起说完,神情古怪地对望一眼,又各自移开了视线。

梅长苏只作不见,对黎纲道:“不是我,是靖王殿下。殿下身份贵重,纵是小伤也不可轻忽,还是请大夫看看稳妥些。”

黎纲回道:“是。”扯了还在偷眼看梅长苏的甄平一把,两人一起退了出去。

到了门外走了一段,两人忽然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梅长苏的房门,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两人都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又一齐闭上——

刚才那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好像看到宗主的脸……有点红?

但这些疑问哪怕只是略作猜测都觉得是对宗主不敬,又岂能宣之于口拿出来议论?

于是最终两人只是齐齐地长叹一声,一同请晏大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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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再一次独处的两人这下才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

梅长苏实在想就此送客。他刚才一时头脑发热叫人去请晏大夫,话一出口便已追悔莫及——这头死牛府上难道连个治跌打的医师都没有?何况就算摔断了肩膀也是他自找的,自己操的哪门子闲心?

可是话既出口便覆水难收,只得绷起了脸冷冰冰地道:“殿下里面请。”

萧景琰其实也很不好意思。他一生端方自持,从来没做过像刚才那样调戏良家妇女一般的孟浪举动。看着梅长苏面罩寒霜余怒未消的样子,自然禁不住心虚。但一想起眼前这素来从容镇定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刚才瞪圆了眼珠子四下乱转那又惊慌又窘迫又恼怒的生动神情,又忍不住有些好笑,有些心疼——若不是这次的一连串的变故,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梅长苏身上那层厚厚的坚冰外壳下是一个多么柔软温热、鲜活生动的人。

他不想让他再缩回那层冷冰冰的壳里。

“长苏。”走到平日对坐的案几前,萧景琰忽然开口唤道。

这个称呼令梅长苏明显地怔了怔,萧景琰已接着道:“我方才提起那晚的事,并不是想要羞辱于你。我只是想说,我虽然愚钝,却也明白……”他似是为了斟酌措辞,一句话说得极慢,说到这还顿住了,双眼凝视梅长苏,才又缓缓续道,“有些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梅长苏的脸唰地红了,嘴唇动了好几次,直到脸上的血色又全数褪尽,才闭了闭眼睛,声音干涩地挤出几个字:“殿下,别说了。你既不想羞辱我,就别再说……”

这一瞬间萧景琰很想用力将他拥入怀中,言辞如此苍白无力,只有如那晚一样肌肤相贴呼吸相融的亲密才能恰如其分地表达他的感受。

可是他不敢,他看到梅长苏垂下的广袖在细微的波动——他在发抖。

仿佛自己再触碰一下,他就要碎掉了。

“……晏大夫那晚其实给了我药。”沉默了片刻,萧景琰忽然没头没脑地换了个话题。梅长苏不解地看他,眼中还带着点张惶——他是真的很怕萧景琰这样直来直去地提到那晚。结果萧景琰的下一句话险些叫他栽倒在地。

萧景琰结结巴巴地说:“就是……那种药。可是我没吃。”

梅长苏先是瞠目结舌,随即脸又一次红了——他感觉这短短一个时辰内他脸红的次数已经超越了过去十多年。而萧景琰还生怕他不懂,急急地加解释:“反应不会骗人,所以我对你……我对你也……”

他停住,一直像块又冷又硬的岩石般的靖王殿下,在这一刻露出了只属于少年萧景琰的神情。

他低下头用拳头挡住嘴干咳了两声,才重新理顺了自己的声音:“那晚初衷虽是为了解毒救人,但在同样的情形下,若换了其他人我是不会……咳,你明白吗?”

梅长苏怔怔看着他不语,萧景琰被他看得耳根发热,心头发慌,终于忍不住一把抓起了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长苏,说话。”

梅长苏吃了一惊,下意识就要挣脱。可是冰冷的手指被温暖的手掌包裹住,那熨帖的热度似乎能传到骨髓里。十多年来他冷惯了,也冷怕了,所以对于温暖总是格外向往,格外地难以抗拒——那晚是这样,此时此刻也一样。

萧景琰今天的言语举动全都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料到萧景琰在那晚兵荒马乱的情境下竟然还能看穿他的心思,更没料到他会回应。两人都是男子,身份又有云泥之差,可这水牛不愧是头横冲直撞的牛,竟似什么都没考虑,什么都不顾忌,见面后连一点试探迟疑都没有,就把什么都说出口了。

若是人人都能像这样简单直接,这世界是不是就不会再有阴谋构陷和背叛?

梅长苏无声苦笑,终于还是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明白了。”他低下头,又回复了那无情无心的嘴脸,“殿下请坐下说话。”

他手指冰冷的触感似乎还留在掌心,萧景琰用力握了握拳头,缓缓坐下。

梅长苏在他对面坐下,斟了一杯白水双手奉上,待萧景琰接过后才咬了咬牙,低声道:“殿下重情,我已深知。只是我知道,殿下的敌人们更加清楚。这次夏江誉王的毒计,不就是利用殿下对林少帅卫将军的情义,对静妃娘娘的孝心……”

萧景琰道:“这次是我莽撞,可这和你我之间的事有什么干系?”

梅长苏将手放回桌下,在广袖中狠狠攥住,直视着萧景琰的眼睛道:“苏某不想成为殿下另一个‘莽撞’的理由。殿下要成大事,便不可有过多的感情羁绊。你在意的人越多,可以被敌人抓住利用的弱点也就越多。”他惨然一笑:“我对殿下……逾越良多,早已不是一个合格的谋士。若是再让殿下因为我遭人诟病,甚至被人挟制被人构陷,那苏某就真的不知如何自处了。”

萧景琰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听你的意思,好像这是一件错事,而且错全在你?”他忽地冷笑起来:“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劝我说,我们身份有别不该互生情愫,你这样不合格的谋士更不值得我挂心,我应该专心于夺嫡大业,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就当从未发生过?将来若再有危局,又需要你去冒险、去受苦时,我也当以大局为重,冷静地由着你去?这样我就是个合格的主君了,是么?”

梅长苏垂下视线沉默不语。

见他不予否认,萧景琰更加恼怒,沉声道:“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我这次会不会听你的?”

“殿下……”梅长苏看着案上火盆中通红灼热的木炭,火光刺得双目隐隐作痛,他忽然觉得十分无力和疲惫,声音中也多了几分迷茫,“殿下咄咄相逼,到底是想要苏某如何呢?”

萧景琰一怔,随即默然。梅长苏虽然择他为主,但两人相处中从不曾对他曲意逢迎,说话也向来不惮于和他针锋相对。往常只有自己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哪里见过他这样……万般无奈到近乎示弱的姿态。心中一软,怒气自然就散了。他其实确是没想要立刻逼得梅长苏答应什么,只是秉性如此,有些话不吐不快罢了。于是长叹一声道:“我不逼你。我知道你顾虑良多,在你觉得时机合适,在你自己愿意之前,我绝不逼你做任何事。你不想提的事,我以后也不会再提。”

梅长苏没料到显然已经怒火中烧的萧景琰会忽然退让,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愕然抬头。

萧景琰看到他睁得圆圆的双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竟难得地显出几分孩子气,忍不住嘴角一翘,语气也柔和得过分:“我不逼你,可你也别总是故意说那些话气我。”

梅长苏张口结舌。他刚才苦苦克制着自己翻涌的情绪,好言好语地以理相劝,原来在萧景琰心里竟然只是在“故意气他”?照此逻辑,以后但凡他不爱听的都是“故意气他”,那还怎么说话?!

“咱们至少总可以像朋友一样好好相处——你跟其他人都能和颜悦色有说有笑的,为何跟我就不行?”萧景琰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愤怒和无奈,还微微拧着眉头,好似他倒受了委屈了。

这时黎纲在门外禀道:“宗主,晏大夫到了。”

“快请进来!”梅长苏从来不知道黎纲的声音会如此动听,晏大夫的到来会如此喜人,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匆匆迎了出去。

看着他逃一般的背影,萧景琰眼中浮上了些许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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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右肩胛上确实只是皮肉伤,起了一条二指宽三寸来长的血肿。晏大夫一边气哼哼地抱怨这种小伤也要找他,一边给萧景琰上药。

他的药膏何等功效,一抹上去便觉一片清凉,疼痛立缓。上完药晏大夫将整瓶药膏都给了他,嘱他一日三次抹在伤处,三两天的自然就好了。

萧景琰低头受教,一边整理衣襟,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竟莫名其妙的红了。

晏大夫却在盯着梅长苏看,梅长苏被他看得心慌,赔笑道:“晏大夫……”

晏大夫胡子一翘:“手伸出来。”

梅长苏立刻乖乖伸手,还主动自觉地拉起了袖口。晏大夫捏住他脉门诊了一会儿,收回手来抚着胡子,似乎有些疑惑地又看了他两眼,接着扭头去看目光游离的靖王,再看看安然立在一旁的书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萧景琰道:“他身体刚好些,不可劳累。坐着说说话倒是无妨。”

说完也不等萧景琰反应,背起药箱径自走了。

“晏大夫?”梅长苏诧异地看着老大夫头也不回洒脱离去的背影,黎纲和甄平互相递了个眼色,而萧景琰这才如梦初醒地问道:“晏大夫刚才是和我说话?”

没人回答他,室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其余三人当然知道晏大夫确是在对他说话,可是都莫名觉得晏大夫这句话……似乎含义颇深啊?

四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梅长苏才咳嗽一声道:“天色不早,殿下趁现在雪停了,快些回府吧。”

萧景琰略一踌躇,他虽然委实不想这么快离去,但也听到晏大夫刚才说梅长苏“不可劳累”,当下道:“那你好生休养。”顿了顿又低声道:“记得你应承我的事。”

梅长苏心道我哪里应承了你什么事,垂眸欲待不答,可萧景琰说完后却依旧站着不动,似是等不到回答就不走的态度。梅长苏应付了他这短短一个时辰简直已经心力交瘁,更不欲当着两个下属的面跟他掰扯,只得勉勉强强地道:“记得了。”

萧景琰这才微微一笑,对甄平黎纲拱了拱手,道声“告辞”,自然而然地朝密道走去。

梅长苏揉揉额角,无奈地出声唤道:“殿下,你今天……是从正门进来的。”

萧景琰的身形僵了片刻,慢慢转过身来,尴尬道:“一时忘了……”

黎纲引着萧景琰出去了,甄平走到梅长苏身边扶他坐下,替他换了手炉中的碳,满腹担忧和疑问却不敢表露分毫。期间飞流奔了进来,扑在梅长苏膝上撒娇,说想吃水牛带来的点心。

梅长苏抚着他的头发微笑。

甄平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宗主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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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通殿下为什么对着晏大夫脸红发愣的盆友,你的节操还有救。老衲为你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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