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尸还魂(三十六)

过度一章。上一章的大家的好多评论都好精彩可是我不敢回,怕自己嘴漏就剧透光了……

这一章大家也别着急,要相信陛下无与伦比的男友力!(以及老衲洒遍狗血也要HE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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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殿上一直低头垂目沉默不语的庭生出得武英殿来,只觉得心头烦闷难言,恨不得和谁打一架才好。

他是不待见苏伍,但那只是因为他碰巧也姓了个“苏”。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何尝不知道苏伍是有真才实学的,自己那点别扭纯属无端迁怒。但有时见他和父皇相视而笑的样子,便忍不住会去想要是苏先生还活着,要是此刻在这里的人是苏先生,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父皇……父皇他有了苏伍,便忘了从前的苏先生了吗?

虽知道自己父皇和苏哲恐怕不是这样的关系,但他终究年少,对这些事本就一知半解,总是存了孩子气的念头,觉得苏伍占了苏先生在父皇心中的位置,对他就始终心存芥蒂。

可今日在殿上听人那样说苏伍,又觉得十分愤恨难平——这些人连他面都没见过,怎么就敢这样胡说八道地妄下断言?他天天去养居殿,从没见过苏伍有半点逾矩失礼之处。平日穿着打扮也一向简单朴素,和普通读书人并无二致,哪有半点以色惑君的模样。有时父皇在他们讲书未完之时回来了,他都只是起身行礼,然后便坐下接着讲。连迎上去亲自端茶递水献献殷勤都不曾有过,更别提什么狎昵亲密之举。那个宋铮根本是欲加之罪,偏还有蠢材附和他。本想开口辩驳几句,但他终究不是寻常少年那般冲动莽撞,念头一闪便想到自己刚刚册封,在朝中毫无威望,这时说话只会让群臣觉得自己不过是为了讨好父皇,说不定还会觉得是苏伍平日奉承迷惑自己之故,更要容他不得了。

及至蔡荃出班痛斥宋铮,父皇又一副护定了苏伍的态度,他刚松了口气,岂知话头一转,竟转到了他头上。原来闹了半天,大臣们弹劾苏伍归根结底是因为他?

而父皇最后口气松动,莫不是真的要去考虑考虑,以后再不让他入宫跟着苏伍学习了?

倒不是说他多稀罕,虽然那个苏伍确实讲得不错,学问嘛似乎也不输于宗学里的夫子,更难得博闻广记,所知所讲并不囿于四书五经之类,连兵法也甚是精熟……嗯,总的来说差强人意,不过自己是一点也不稀罕的。只是若不跟苏伍学习,以他郡王的身份便每月只能进宫一次请安探视,要再见着飞流哥哥就千难万难了。

庭生说服了自己是为了想见飞流才这么气闷,但这并不能令他心头的气闷减少分毫。偏偏宫中甬道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寻颗小石子来踢一脚出气都不能。

“安王殿下。”

庭生一回头,却见蒙挚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看样子是正要去巡视。

蒙挚与他倒算是旧识,当年从掖幽庭出来就隔三差五地总是见到这位大统领,有时在苏宅,有时在靖王府,有次在靖王府看到他练剑,还指点过他几招。只是后来蒙挚领军出征,接着靖王登基,苏先生战死,再回京时已人事全非,二人这样的偶遇就再也没有过了。这些时日在朝上见到,两人都各有欢喜,可庭生仪典前后忙得脚不沾地,竟一直没找到多聊几句的机会。

他心头正烦,见到蒙挚很有些高兴,微笑着回礼,叫了声:“大统领。”

二人并肩慢慢朝前走,蒙挚道:“殿下这是要去礼部?”

庭生点头:“是。父皇的意思,我前些时日在礼部学习典礼仪程,不如就着人事熟悉,在那多学些日子。横竖将来六部都是要去的,先去哪个都一样。”

蒙挚道:“皇上对您的这番栽培之心倒是……”他说到这忽地停了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叹了口气。

庭生猜他多半是联想到了父皇叫苏伍给自己当先生的事,忍不住道:“大统领也觉得,我入宫跟着那位……苏伍先生学习不妥吗?”

蒙挚摇了摇头:“臣一介武夫,学问上的东西是一窍不通的。但皇上对您如此看重,他必不会拿这事开玩笑。那位苏伍先生,臣也曾有过数面之缘,看起来并不是那种狐媚无德之人。”

庭生一听,顿时大生知遇之感,心道武将就是不同文官,蒙大统领虽不会引经据典骈四俪六的说话,但讲出来的话可比那些人中肯有理多了。

不过蒙大统领竟见过苏伍?莫非是父皇引见的?蒙挚是父皇的心腹重臣,父皇对那苏伍竟真的看重到如此地步?

他心里想着,嘴上就忍不住问了出来:“大统领,我父皇对一个男子这般宠爱,你会不会觉得……”

他话一出口便自知失言,蒙挚身为臣子,就算真觉不妥也不会在他一个皇子面前议论,果然蒙挚摆了摆手,道:“皇上的私事,臣怎好多嘴?”

庭生默然不语,两人就这般安安静静地又走了一段,蒙挚忽然叹了口气道:“皇上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有个人陪着他,臣觉得没什么不好。就只怕……”

“只怕……什么?”

蒙挚似是有满腹心事般,又长叹了一声,声音低沉,听起来倒像是自言自语:“只怕是画饼充饥……毕竟再相似,他也不是……”

庭生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相似?谁和谁相似?”

蒙挚恍然一惊,摇摇头道:“没什么,臣胡说八道罢了,殿下不必理会。臣要巡视宫掖,就此和殿下别过。”

庭生不明所以地和他行礼道别,独自一人继续走着,心里反反复复地只是想“相似……?他是说苏伍和谁相似……?”细细回想苏伍平时一举一动,脑中忽然灵光一现——“难道是……苏先生?!”

梅长苏和苏伍言谈举止略有相似,他却一直不曾留心,只因一来当年梅长苏事多人忙,又时常在病中,亲自教导他的时间也不过寥寥数天,他对梅长苏远不如蒙挚等人熟悉,二来他一开始心中便存了芥蒂,连二人同姓个苏字都很不满,又怎么肯去注意二人相似之处。

这时经蒙挚一提,仔细想来确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不由进一步想到父皇竟是因为苏伍和苏先生相似才这般宠爱他的吗……?那父皇对苏先生难道是……苏伍又知不知道在他之前还有个苏哲……

他脑中一时千头万绪,越想越乱,只觉苏伍若是被父皇因为此等原因而留在宫中,那未免可怜;可他若是对父皇有情而心甘情愿留下的,却不知自己做了他人替身,岂不是更加可怜?而父皇跟苏先生天人永隔,纵使富有四海,也只能找个与他相似之人来聊以慰藉,似乎也很可怜……

安王殿下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直至走到礼部门口也只得出一个“自古情字伤人”的结论,摇头长叹之余,决定以后对那个苏伍和颜悦色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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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的心情比他义子的还要糟糕一些。下了朝便去了练武场,召了几个军中旧部来对练,直闹腾了大半天,把自己累得半死才回养居殿用晚膳。

今日朝堂上的事他原本不打算告诉梅长苏,可等到晚间只剩他二人独处时,梅长苏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朝上大臣们可是说了什么?”

萧景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当了三年多皇帝,他自问已养出点城府,怎么还是如此一目了然吗?

梅长苏拉下他的手,无奈道:“不是你,是庭生。”

“庭生?”萧景琰眉头一皱,心道这孩子越来越不成话了,怎地老是在先生跟前乱嚼舌根,谁知梅长苏接着道:“那孩子今天又是心不在焉的,总看着我发楞。被教训了也不像往日一样满脸不服气,所以我猜定是今日朝上发生了什么和我有关的事,对吗?”

萧景琰反握住他手,叹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这么聪明。”当下也不再掩饰隐瞒,将朝上的事大略说了,末了道:“沈追蔡荃他们不知是你,以为只是个……你别往心里去……”

梅长苏看他一眼,道:“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倒是你——明明应承了我不和他们生气的,又吓那个宋大人做什么?”

提起宋铮萧景琰还是一肚子火,恨恨道:“要不是答应了你在先,我就不止是吓他了!那个老匹夫,当年父皇专宠越妃,将她抬得比皇后还高,怎不见他劝谏半句?誉王和太子争得乌眼鸡似的,还曾在朝堂上大打出手,他不也一直装聋作哑?到了我这就眼里揉不得沙子了?”

梅长苏一哂,淡淡道:“宋大人怕也不是不想,只是不敢罢了。你忘了上一任御史大夫怎么死的?”

萧景琰抿了抿唇,他当然记得,上一任御史大夫是在祁王和赤焰军所谓的逆案案发之后,数次拼力劝谏无果,最终一头撞死在武英殿的蟠龙柱上。然后他父皇恼羞成怒,血洗御史台,杀了十数人,流放十数人,剩下来为数不多的几个便一直沉默安分得像鹌鹑一样,其中就包括这个宋铮。

梅长苏又道:“但凡言官,总想博个忠直的名头,他敢在你面前跳弹,不正说明你不像……先帝那样,是个能听谏言的明君,你又何必动怒?你想想,连宋铮这样的人都敢说话,其他真正言之有物的臣子就更加没有顾忌,这难道不是好事?”

萧景琰沉默半响,才闷闷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他若再提,我不理他就是。”

梅长苏微笑点头:“孺子可教。”

萧景琰瞪他一眼,终究绷不住,也跟着他笑了起来,梅长苏看着他的笑容,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景琰,我有几句话……”

萧景琰诧异道:“有话就说便是,你和我难道还要来‘不知当讲不当讲’的那套不成?”

梅长苏笑了笑,道:“朝堂上众臣反对,也不过因为觉得我不该教导皇子。你便让一步,暂时应了他们,等风头过去,再随便找个名目让庭生入宫就是。到时咱们行事隐秘一点,你已放软姿态让过一次,想来朝臣们也不至于揪着不放。”

萧景琰眉头紧皱:“让这一步原也没什么,可我担心他们得寸进尺,这次逼得我答应不让你教导庭生接近玓儿,下次说不好就有更多的宋铮跳出来,要逼我赶你出宫……”

梅长苏抬手轻轻将他眉心中的褶皱抚平,低声道:“那你就对他们说,苏伍不过是你养在宫中解闷的玩意儿,好比猫儿狗儿一般,不值得各位大人挂心。”萧景琰身子一颤,梅长苏却赶在他发火前握住他手臂,急急地道:“你别生气,我不是轻贱自己,只是不想你为了不相干的人伤神费力而已。你在朝上表现得越不在意,朝臣们就会越早忘了这事,敷衍几句安抚住他们,也省得日日在朝上闹个没完不是?”

萧景琰见他眼望自己,脸上难得地带了些惶急之色,心中忽然痛得难受。咬着牙用力挤出个笑容,点头道:“嗯,我……不生气,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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