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二十七)

我怎么这么话唠……

不过别担心,完结倒计时啦~

大家周末快乐,新年快乐~下周二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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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战英怔在原地,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丝丝入扣。

  追溯到沈云亭第一次见梅长苏之时的情形,他甚至还难得心思细腻的“设身处地”了一把,想象在当时跪在大殿中央伤病交加又难堪又无助的沈云亭的眼里,替他解围送他去治伤的凤王殿下该是什么模样。

  ——苏先生本就风华无双,再加上这层雪中送炭的感激,那还了得?

  他想云亭对苏先生崇敬有加是明摆着的,每次听自己说起他的事迹总是听得两眼放光,每次拿到苏先生送的什么东西总是欢喜得像个孩子,自己真是粗心,怎么没早看出来?

  这个问题一晃而过,方才就在胸口盘旋聚集的闷痛一瞬间仿佛生出锋刃,一刀划开大片血肉,疼得淬不及防。

  云亭这傻子——他怔怔的想,你倾心于谁不好,怎么偏偏是苏先生?

  抛去什么身份地位不谈,苏先生也是绝无可能回应他的啊——苏先生和陛下,那是血里火里煅出来的感情,这么多年历久弥坚,哪有旁人立足的余地?

  不,云亭自己也说了“绝无可能”,他心知肚明这份情意是没有结果的。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以“心中有人”为由拒绝了那个漂亮的酒坊老板娘。他这是打算默默的守着这份没结果的感情独自过一辈子吗?

  真是太傻了……

  列战英眼前出现沈云亭在他义学那间小小斗室中独自对着一灯如豆的画面,心疼得几乎要生气起来。

  所以说情之一字既没道理又伤人至深,想当年陛下和苏先生那么强大得无所不能似的两个人都被这个情字折腾得要死要活,沈云亭又怎么熬得住?

  何况陛下和苏先生好歹是两情相悦,虽则外力阻碍重重,但两人对彼此的心意应该是从未动摇的——并且最后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沈云亭却连说都不能对人说起,只好一个人闷在心里,时间久了,可不要闷出病来?

  想到这里他忽又有些委屈——我与你兄弟相称,我算是你在此地最亲近的人了吧,你有这般为难的心事为何却不告诉我?

  但转念立刻又替沈云亭找到了理由——苏先生可是当今凤王,皇上的爱侣啊。任谁怀揣着这种足以诛九族的心思,也不会嫌脑袋太多还专程对皇上的心腹宣讲。云亭肯定也担心讲出来后自己夹在中间为难不是?

  可是……现在自己阴差阳错的知道了,却又该怎么办?

  要告诉陛下吗?

要劝劝云亭吗?

  这两个问题一前一后的出现在列将军脑中,他踯躅片刻,对前者就有了果断的答案——不。

  若是沈云亭与梅长苏做了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被他知晓了,那他定会毫不犹豫的禀告陛下。可沈云亭并无半点逾越言行,甚至压根没言明这番心思,苏先生更是一无所知,那么拿着偷听来的还未经证实的旁人私情去皇帝耳边嚼舌根,就绝不是他这大梁将军该做的事情。

  第二个问题却没那么清晰明朗了。要劝吗?该劝吗?怎么劝?是转弯抹角的暗示还是开门见山的直言?

  转弯抹角自己不大会,开门见山……那不是得先不打自招偷听了云亭和人家姑娘说话?

  假如云亭问他为何不回避,为何要站住了听,他该怎么回答?

  想到这里列战英愣了一下——是啊,为什么?还有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疼难受?

  于是第二个问题还没想清楚,第三个第四个问题又应运而生。

  列战英抓了两下脑袋,觉得里头装了硕大的一团乱麻,他理不出头绪,只觉一股从所未有的烦躁从沉甸甸的肚腹直窜上来。

  罢了不管了!

  云亭横竖也没对他述说,自己干嘛上赶着操这个心?

  列将军重重呼气,一提马缰一夹马腹,准备回府——可他忘了自己身在闹市,胯下骏马往前冲了两步,险些撞上一个担着菜的小贩。路人惊叫声中列战英如梦初醒的勒缰,将马儿勒得人立长嘶,在年节下张灯结彩的金陵大街上好生演绎了一出人仰马翻。

  

  头昏脑涨的下马安抚了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倒霉小贩,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又难受什么的列将军牵着马游魂似的飘回了府。虽然气头上决定不管这档子闲事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来回来去的思索盘算。

  只不过想来想去,除了反复得出一个气愤愤的“云亭是傻子”的结论,再无别的建树。反倒将自己弄得心事重重,随时神游物外。

  相比之下梁帝陛下和凤王最近心情倒是好得很。朝局平顺四海安定的又过了一年,义学经过这一年上了正轨,打算在全国推行。还打算仿照义学,由官府筹办一些面向所有百姓的书院学堂,让请不起私塾先生的孩子也能念书识字。

  天工堂研制的耕种木人已经初具雏形,年前做了五十具,准备年后就在春耕中试着用一用——木人暂时还只会简单的锄地翻土,但这漫漫长路的第一步总是踏出去了。

  而种种中最令梅长苏高兴的,是班家那群老顽固,在一年的书信往来之后终于被他说动,答应年后派人来。画不成的图纸是不肯给的,但可以贡献另一种连弩——“就当是凤王为天下匠人在朝堂正统中争一席之地的谢礼”。

  眼看着上元将至,心情愉悦的两人决定好好放松玩乐一天,商量着正月十五一早起来先去栖霞寺进香,然后上孤山赏梅,下午去横塘泛舟——天冷不要紧,能下点雪就更好了,两人在小舟上温一壶酒,穿上蓑衣斗笠钓一钓寒塘霜雪,那是何其风雅之事。

  晚上自然是要去赏灯的。

  萧景琰这么些年下来,已经放弃了不带随从护卫单独和梅长苏出宫玩耍这种“奢望”,对梅长苏道叫蒙大哥带上夫人同去吧,免得上元佳节,又要累得人家夫妻不得团聚。梅长苏自无异议,一转眼看到在旁发呆的列战英,说道:“战英也同去,叫上小沈一起。”

  列战英胡思乱想了几天,对与沈云亭有关的一切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的敏感,一听到“小沈”二字,他唰地扭过头受了惊吓似的看向梅长苏。

  梅长苏也被他吓了一跳,眨眨眼道:“战英?”

  “在!”列战英这才回神,赶紧低了低头,“先生刚才……说什么?叫沈、沈……”

  “让你叫上沈云亭一同去看灯,”萧景琰扇了他后脑勺一掌,“发什么呆?”

  列战英捂着脑袋,满面惊讶中还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忸怩:“臣、臣和沈云亭去看灯?为何……?”

  萧景琰道:“不是叫你和他去看灯,是让你叫上他,大家一起去。”

  “哦,哦,”列战英偷瞥了梅长苏一眼,“陛下和先生也去?”

  “是啊,”梅长苏笑眯眯地道,“我也许久没见到小沈了,大家同去热闹热闹。”

  列战英浑身一僵,又偷偷瞥了萧景琰一眼,正对上他皱着眉盯着自己的目光,顿时一阵心慌气短,赶忙躬身道:“是!臣这就去同他说!”

  说完急匆匆地向萧景琰和梅长苏行礼:“臣告退!”然后竟不等萧景琰说话便绝尘而去。

  萧景琰和梅长苏面面相觑:“这小子怎么了?”

  梅长苏挠了挠下巴:“许是这些天连日值守,太累了?”

  萧景琰摇摇头:“神神道道的。我看怕是真该给他说门亲事了。”

  梅长苏失笑:“陛下这口气,倒真像是君父了——不过前日顾大人来说媒时陛下才说不打算插手,金口玉言这么快就反悔,怕是不妥吧?”

  萧景琰斜眼睨他:“你少敲边鼓。当我不知道你三天两头的叫战英给沈云亭送东西打的是什么主意。”

  梅长苏微笑,随口毫无诚意地拍了句马屁:“陛下圣明,果然无所不知。不过战英横竖没心上人,让他和小沈多来往来往,或者哪天就日久深情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萧景琰道:“是是是,将来若是他俩真成了,一定叫战英给你大大的备一份谢媒礼。”

  

  列战英一路被火燎了毛似的跑出宫门,又停下来茫然四顾。

  苏先生约云亭去灯会,那傻子还不高兴得要晕过去。万一他高兴得忘了形,那天又受了那老板娘的撺掇,会不会真的犯傻对苏先生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那陛下知道了还得了?退一万步,就算陛下不动怒降责,苏先生肯定也会十分尴尬,从此后大概就不会再见他面了。

  然后云亭定然会懊悔难堪得要死,他本就胆子小脸皮薄,这样一来恐怕都不好意思在义学待下去了。

  他孑然一身,说走就走,看他离开列府那干脆劲儿,要想离开金陵也就是一抬腿的事。到时天大地大,再到哪里找他去?

  不行,这事自己果然不能不管。在情在理自己做大哥的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傻事。

  嗯……至于偷听的事,本来就是自己不对,认真陪个不是好了。想来以云亭的性子,也不会太过生自己气的。

  列将军就这么在肚中想当然的推演了一番,自说自话的认定沈云亭再见到梅长苏要“做傻事”之后,觉得自己肩头扛着好重一份“大哥”的责任,便将什么气恼心疼烦躁疑惑统统都先推到了一旁,上马赴战场般奔义学而去。

  

  沈云亭与他多日未见,见他来了十分高兴,满面笑容地迎上来问他要不要一同出去走走。

  列战英神情肃然,点头道:“咱们出去寻个清净地方,大哥有话和你说。”

年下开张的酒楼不多,可是出门闲逛的人却不少,两人走了好一阵,才寻到一个还有空余雅间的茶楼。其间列战英一直沉默,沈云亭头一次见他这样,不明所以之余本能地惴惴不安,也不敢说话,两人就这么安静无声的走了一路。

  进了雅间,列战英仍是那一副“事关重大”地模样,摆手让要跟进来伺候的店小二出去,自己关上了门回来在沈云亭对面正襟危坐。沈云亭愈发心跳如擂鼓,低了头摆弄茶具不敢看他,讷讷唤了声:“列大哥……?”

  列战英拧着眉头,沉重的用鼻子叹出一口气,开口:“云亭,你那天和那位姑娘……酒坊的老板娘说的话,我听到了。”

  沈云亭拈在指间的茶杯咚地落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泼洒飞溅,他手指顿时被烫红了一片。可他好似不觉得疼,只是惊惧地瞪大双眼看着列战英,身体微微向后缩着,脑中嗡嗡乱响,只剩一个念头——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所以他才约我至此,是要我别胡思乱想要我死了这条心?

  若不是手抖得厉害,他几乎要堵住耳朵不去听列战英“拒绝”的话。

  列战英不意他反应竟如此之大,吃了一惊,连忙拉过他手查看。沈云亭抽了口气,如避蛇蝎般将手抽了开去,用力过猛整个人都险些向后仰倒。

  列战英还道他是恼了自己,连忙举起手道:“你别生气!偷听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说着拾起那个翻倒的茶杯,斟了杯茶小心翼翼地推到桌边,“云亭,对不住。请你恕过大哥这一次。”

  沈云亭眨眨眼睛,好一阵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茫然道:“没……没关系?”

  列战英松了一口气:“是我不好,不该这么直愣愣地说话,想是吓到你了。你不生气就好,来,让我看看你手。”

  沈云亭这才觉出手指上烫到的地方有些疼痛,摇摇头道:“小事,不碍的。”到此地步他总算看出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飞快将那天与芸娘的对话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并没明说心上人是谁之后心下稍定,坐正身子,小声道:“大哥叫我来,就是要和我赔不是……?”

  “倒不是,”列战英挠了挠头,他想开门见山,可怕又像刚才一样惊吓到沈云亭,打了半天腹稿才牛头不对马嘴地续道,“那个…… 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做大哥的便有责任管束你,俗话说、长兄如父,我……”说到这觉得不妥,又连忙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占你便宜啊,我就是想说,你别怪我多管闲事,有几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这句出口,列战英仿佛听到他家陛下冷酷的声音“不知当不当讲就不要讲了”——一瞬间有把头埋到桌下的冲动,拿手抹了一把脸,心道:我都说了些什么蠢话啊?

  沈云亭呆呆听他胡言乱语了一通,虽然还是搞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但基本能确定自己担心的事并没发生——不知自己这位实心眼的大哥那天听完壁角后想到哪里去了,看着他窘迫又懊恼的模样禁不住露出微笑:“大哥有话直说吧,我不会再被吓到了。”

  列战英抬眼看他:“那我……就直说了?”

  沈云亭微笑点头,紧接着被他下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

  “你的心上人,是苏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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