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二十)——《倾余生》番外

今天更得早不早?酷爱表扬我(挺胸

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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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跟在萧景琰身后逶迤而出,府中几个年轻人格外兴高采烈——久闻陛下身手不凡,将军的弓马武艺都是他教导的,今天终于能亲眼瞧瞧了。

  萧景琰大步流星走得很快,盖因他自己也技痒已久。他登基数年积威日重,敢和他切磋时动真格的人也越来越少。有时看着往日的部属们缩手缩脚的模样他真是哭笑不得——蒙大统领让着我也就罢了,你们这些臭小子是凭什么觉得我需要你们让?好像你们从前赢过我似的。

  久而久之实在无趣,他与人动手也就越来越少。像列战英这样敢于和他认认真真全力以赴对打的简直硕果仅存,格外值得珍惜,可惜两人一个国君一个重臣,平时都没多少闲暇时间拿来打架,所以每次抓到机会总要尽兴才是。

  他走得快,余人自然也要加紧步伐跟上。不过梅长苏对萧景琰和列战英对打这事从十多岁看到现在,已然提不起太大兴趣。列府中不知哪藏着一树正在盛放的梅花,庭院中弥漫着沁入心脾的淡淡冷香——相比起看那君臣二位打架,他更有兴趣去寻访这课梅树。

  所以他落在众人后面,一边缓步而行,一边循着香气张望,想要确认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这时他听到细细一声:“凤王殿下。”

  转过身去才发觉沈云亭竟然也没跟去看热闹,而是跟在他身后丈许开外,正惴惴不安地望向他。

  “沈公子。”梅长苏对他微笑。这小琴师每次看到他不是双眼发直就是一惊一乍,实在有趣得很。当然就算列战英不说,他也看得出沈云亭对他十分崇敬,又知他胆小,所以对他格外和善,“不去看他们比武?”

  孰料沈云亭咬了咬下唇,忽然双膝下跪,以额触地,对他行了个大礼。

  “殿下,草民有一事相求!”

  梅长苏吃了一惊,听他声音都在发颤,单薄的肩背也微微抖个不停,还道他要求自己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和声道:“你先起来。”

  沈云亭抬头看他,眼圈已红了,又哀求似的唤了声“殿下”。

  梅长苏向来就对他存着几分恻隐之心,这时心一软,说道:“你不必如此。但凡我力所能及的……”

  沈云亭却破天荒的打断了他,大声道:“求殿下准许草民离开列将军府!”仿佛是为了昭显自己的决心,他努力提高声音,却因为喉头被哽住反而变得有些嘶哑。

  说完他好像也被自己吓到了似的满面失措,毕竟他从来没这么大声和人说过话,更何况眼前是他最崇敬的、天神一样的凤王。

  梅长苏没料到他的要求竟然只是离开列府,意外之余更加不解——因为从前几次见面以及列战英平时的言行来看,他二人相处得应该甚是投契。而列府中的下人自己全都见过,都不像是那种会背着主人欺客的势利小人啊。

  “你当然可以离开这里,”梅长苏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去,温言道,“你是列府的客人,又非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只是我不明白……”他皱了皱眉头,还是决定问一问,“为何突然要离开?是这里有人欺辱你了还是……?”

  沈云亭再次打断了他,脸色惨白地用力摇头:“不是,不是的!殿下您千万别误会,他们、列府上的人都待草民很好很好,是草民自己、草民自己……”

  他大概是真的很怕梅长苏误解列府中的人,着急得几乎语无伦次,梅长苏只好出言宽慰:“我知道了。你慢慢说,别着急。”

  沈云亭这才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小声说出想了好几日的说辞:“草民总不能一直在列大哥府上白吃白住。”

  “你俩既已兄弟相称,那你想必也知道,战英定然是不会在意这个的。”

  沈云亭轻轻点头:“列大哥当然不会介意。可我……虽然没用,但也是五尺男儿,若是连自食其力都做不到,那又有什么脸和他称兄道弟?”

  梅长苏虽还是不解他为何突然提出此事,而且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但觉得他说得也没错——他一个成年男子,总不能在朋友家中住一辈子。于是颔首道:“你初到大梁,人生地不熟的,可有打算过如何自立?”

  沈云亭咬住下唇,垂下头沉默了片刻才道:“草民识得几个字,也略会些算术,或者可以到酒楼茶肆或店铺中做个伙计……草民只要有口饭吃,有片瓦遮头,工钱不争多少,想来应该会有人肯雇我的。”

  梅长苏听他这口气就知他对将来的生活其实没什么周全的打算。又想他十二岁便被卖入行院,没两年又被送进楚宫,可以说一直过着与世隔绝般的日子,他看着也不像精明干练之人,真去市井中出卖劳力,恐怕要吃大苦头。

  但他素知人各有志,也不去说什么“你这是何苦”的话,只缓声道:“话虽如此,但那未免太屈才了——你若愿意,我荐你到太乐署做个编罄如何?薪俸倒是不多,不过我们陛下不爱排场,时常不是微服就是命减乐,所以十分清闲。”

  他料想沈云亭必不愿再入宫中教坊,太乐署既可让他一展所长,又是朝廷机构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常寺的人看在自己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于他,可说是极妥善的安排了。

  谁知沈云亭怔了怔,又向他深深拜了下去:“谢殿下。可是草民……草民此生,不愿再碰琴弦了。辜负殿下一番好意,求殿下恕罪。”

      梅长苏听他声音像是已经快要哭出来,大感诧异之余又觉自己明白了什么——不是在列府受了委屈,显然对列府中人都十分感激,却突然要离开;说从此后不再弹琴,又难受得肝肠寸断的模样……

  怕不是……牵涉到什么儿女私情吧?他脑内迅速掠过自己这两次所见的沈云亭与列府一干人等相处的景象,最后思绪停在他方才那句话,那声低低的“列大哥”上。

  战英吗?沈云亭对列战英生了情愫?

  梅长苏想起列战英刚刚才明言“还没遇到合适的人”,再看看背脊微微颤抖着伏在地上,仿佛要低到尘埃里去的的沈云亭……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以这小琴师怯懦的性子,多半压根没敢对战英表露什么,便已经死了心了。

  假如自己猜测不错,那沈云亭孤苦半生,大约这辈子头一次对人倾心就没结果,也实在可怜。

       凤王叹了口气,俯身握住沈云亭手臂轻轻拉起,假装没看到他泛红的眼圈,也不再提弹琴,只语气平平地问:“你方才说你识字,还会算术。我记得先前听战英提过一句,你在教小满和立夏读书?”

  沈云亭松了一口气,怔怔点头。他本来很怕梅长苏接着问他“为何不愿再弹琴了”——按照常理,多数人都会顺口问上这么一句的不是吗?

  他不想欺瞒凤王,可是理由……一来他说不出口,二来怕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者是与列战英相对、为他抚琴的时光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他不愿把列大哥夸赞过欣赏过的琴艺用在别的人别的事上头,尤其不愿拿它来换取生计——那仿佛是对那些美好回忆的亵渎;

  又或者是他需要给自己一个了断。一个让他彻底告别作为一个琴师、一个乐伎的过往,开始作为普通“大梁子民”的人生的了断。

  梅长苏见他点头,又道:“陛下为战亡将士的遗孤们筹办了一所义学,正要找些读书人去做夫子。你可愿意一试?”

  沈云亭一愣,随即惶恐道:“草民、草民不是什么读书人,哪里担得起如此重任?”

  “放心,并不是要你教谁开题做文章。”梅长苏微笑道,“教几个未开蒙的幼童‘一二三天地人’总是没问题的吧?”

  说着他对沈云亭挤了挤眼睛:“就只刚开蒙的幼童都顽皮得很,这份差使恐怕不轻松——工钱也不多。沈公子若不愿屈就,我自然不会勉强。”

  沈云亭知道他最后一句是和自己玩笑,努力牵动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呆了半晌深深长揖到地:“多谢……殿下。”再抬头,仿佛是从除夕夜就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他此刻对梅长苏的感激,甚至超过了得知他除去自己乐籍的时候。

  离开列府自力更生说起来简单,但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先前踯躅良久,就是因为清楚自己除了弹琴并无其他可赖以为生的一技之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最基本的烧火做饭洒扫洗衣都不会,离了列府,要靠什么吃饭?

  后来下定决心的同时,其实也做好了或者要忍饥挨饿吃许多苦头的准备。列大哥太好,他知道自己永远配不上,可是他至少不能做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物,他至少要能自立于天地间,才有资格做列大哥的朋友。

  可决心与勇气和害怕惶恐并不是不能共存。这些日子他深夜辗转,总忍不住惶然地想:冬天的金陵如此寒冷,举步踏出列府,偌大的都城茫茫的人海,哪里是他的容身之处?

  所以凤王殿下又救了他一次。凤王殿下什么都不追问,二话不说就为他谋划出路,甚至被他拒绝一次之后仍为他费心。

  义学夫子,这是多好的差使啊。他只需要和孩子们打交道,而且比起商铺的伙计体面多了,将来列大哥若和他继续来往,也不会太失三品将军的身份。

  而为他费心至此的凤王,还生怕他觉得受之有愧,特意告诉他那差使辛苦工钱少……

  “草民、一定尽心竭力,绝不辜负殿下……”想到这点的沈云亭哽咽得说不下去。

  梅长苏微笑着拍了拍他手臂:“那是一定。教得不好,我可要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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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sherlock·长苏:因吹斯汀。

萧.john.景琰:Amazing!Wonderful!Absolutely brilli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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