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十七)

过度。少鸽主上线。
(老衲国家法定节假日很忙不能更文,所以隔天更不包括周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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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在清脆婉转的鸟鸣声中醒来,睁眼先看到的是萧景琰的脸。
他只道自己犹在梦中,迷迷怔怔地唤了声“景琰”,本来阖着双目正在假寐的萧景琰一个激灵,喜道:“你醒了?身上觉得如何?”
  梅长苏这才惊觉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他确确实实是倚在萧景琰怀中,头靠着他肩膀。萧景琰双手环着他,一床锦被裹住两人——难怪他竟然觉得浑身暖融融的一点都不冷!只是自己怎么会和他这个样子?!看窗纱映着阳光,这是已经过了一夜了?那甄平和飞流呢?
大惊之下的梅长苏好似被针扎了一样连忙就要坐直,可他一动萧景琰就“嘶嘶”连声,“先别动别动,麻了……”
他被梅长苏当做靠枕靠了一整夜没换过姿势,血脉不通,岂有不麻的道理。梅长苏被他嚷得僵住,动是不敢动,可不动又情何以堪?窘得耳朵都红了。
“咳咳,”旁边忽然有人清了清喉咙,“宗主……”
“……”梅长苏僵硬地缓缓转头、抬眼,才发现甄平就站在榻边,脸上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他天色未明就跑到这来守着,现在却有些后悔自己来得太早了——宗主未醒时靖王根本当他不存在,连眼神都没多分一个给他;宗主醒了,为何他还是觉得自己好像不存在……或者不该存在?
早知道就和列战英一起缩在外间等召唤了——甄舵主在心中嘟囔着,口中道:
“宗主,您还好吧?昨晚您晕过去了,是靖王殿下请了贵妃娘娘来诊治,还守了您一夜。”
梅长苏一怔,不禁又看了萧景琰一眼,见他眼下青影,腮边胡茬都冒了出来,讷讷道:“怎好如此劳烦殿下……?”
萧景琰瞪他一眼:“刚醒过来就会客套了。”说着慢慢挪动身子,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
梅长苏跟着掀被也欲起来,被他一把按住,“你干嘛?给我好好躺下休息。”
梅长苏道:“那也不能总占着殿下的床,让甄平扶我回西屋休养……”
“回西屋睡地铺吗?”萧景琰没好气地打断他,按着他肩膀硬迫他躺下,“我在外间有长榻,不用你操心。”
梅长苏还待再说,可看萧景琰背对甄平给了他个“你再啰嗦试试”的表情,生怕他当着甄平就胡说八道或者动手动脚,只得乖乖闭嘴躺好。
萧景琰这才满意,顺手替他掖好被角:“我去告知母妃,请她有空时再来看看。”
“我没大碍的,不必麻烦娘……”梅长苏下意识地推辞,可最后一个“娘”字硬是被萧景琰瞪得咽了回去,心虚气短地朝被子里缩了缩。
萧景琰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对甄平道:“你看好他,我母妃说他没事之前,不许他下床胡乱走动。”
甄平正呆呆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下意识地就应了个“是”,待萧景琰转身出门之后和梅长苏面面相觑,不知为何都十分尴尬。
“宗、宗主,您要不要喝点水?”甄平看着满脸泛着可疑红色的宗主,想起刚才那一幕,简直忧心忡忡——春猎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感觉宗主似乎已经被靖王管得死死的……?
梅长苏则是想到刚才自己迷迷糊糊喊“景琰”以及靠在他怀中睡了一夜都被甄平看在眼里,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这个属下,可总不能拉起被子蒙住头,只得努力绷出若无其事的声音道:“嗯。喝一点也好。”
甄平连忙端了备好的温水,扶他起来喝了两口。梅长苏问起聂锋的情形,甄平回道一直在安睡,飞流在旁看着,心下颇为担忧他会不顾自己身体,说些既已醒了就无大碍的话,趁靖王不在硬要回房去守着聂锋。
谁知梅长苏听闻后点点头,竟又乖乖地躺了回去,合上眼睛道:“我没事了,只是倦得很。你这一夜也辛苦了,出去歇一会儿吧。”甄平连忙替他拉好被子,说道:“宗主您休息,属下就在外面。”然后静悄悄退了出去,退到门口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安睡在靖王榻上的宗主,昨晚到今早靖王的一举一动历历在目,不由得生出些许感慨——
  靖王为人确实爱憎分明,对不喜欢的人固然是丝毫不假辞色,可对他上了心的人却也真是好得无可挑剔。有他管着宗主不让他再拿自己的病不当回事……或者也不是坏事?
  
  萧景琰这一去便忙了一天,直到晚膳时分才又露面。
  梅长苏刚刚吃了些静妃命人送来的清粥小菜,正在甄平的服侍下喝药,见他进来便要起身行礼,
  “别动。”萧景琰却先一步止住了他,大步走到床前仔细打量了他两眼,说道,“京城传来消息,夏江逃狱。父皇有些着急,明日就要拔营回京,你撑得住吗?”
  梅长苏一惊:“夏江逃了?”随即道:“也难怪,誉王谋反,京城都落入他们掌控,他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他手端着药碗垂目沉吟了片刻,“知道誉王事败之前,夏江不会离开京城,蒙大统领回去得不慢,他应该还来不及……”
  药碗忽然被另一只手扶住,朝他唇边一送。梅长苏不由自主地朝后一仰,正好对上萧景琰不满的目光:“我问你撑不撑得住,谁要你管夏江了?快把药喝了!”
  甄平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余光看着靖王喂宗主喝完剩下的药,捧上漱口的清水后,也不去看梅长苏脸上是什么颜色,收拾了碗盏赶着给谁送去似的走了。
  萧景琰却半点没觉得自己的行径有何不妥,甄平在不在旁边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伸手将梅长苏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替他掠到耳后,说道:
  “我就是回来跟你说一声,外头还有事,这就得走。总之你今晚抓紧时间休息,别胡思乱想地瞎操心。”
  梅长苏见他神情磊落态度自然,相比之下自己动不动就脸红耳热得活像个扭扭捏捏的小姑娘,心中郁闷至极,别开脸看着窗外嘟囔道:“是。殿下去忙吧。”
  萧景琰左右看看,房中无人,房门虚掩,梅长苏的耳廓红得像块半透明的玛瑙,忍不住俯身亲了一口,低声道:“记得我去搬兵前夜说过的话。回京之后你要是敢躲着我……哼。”
  “……”梅长苏捂着耳朵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先是惊愕羞窘,随即脸上的红云慢慢褪去,只余一片苍白的空茫。
  这九安山上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大梦,梦中有刀光血影的杀戮、有生死一线的危难,却也有两情相悦的旖旎缠绵,有过他一生中最温暖甜蜜的回忆……
  只是下山之后,这场梦,就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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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京中,梁帝着手清理誉王余党,又颁下四海文书捉拿夏江。萧景琰如今已被他倚同臂膀,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誉王叛乱之事早已人尽皆知,随行去了春猎而又侥幸生还的人们说起当时猎宫被围的险境犹自心有余悸,而不在场的事后听闻也是纷纷惊叹不已。
  而奇迹般的在三天内带回援军救驾成功的靖王声望大涨,梁帝虽还没明确表态,但朝中人人心知肚明——太子之位,是这位殿下的了。
  跟靖王一同声望大涨的,还有那个素来有些神秘色彩的麒麟才子。
  盖因但凡有人当面称赞靖王智勇双全力挽狂澜云云,靖王皆是面色淡淡,说他不过是下山求救,真正在山上以少胜多死守苦战的乃是蒙大统领,自己实在不敢厚颜贪功。
  这种场合往往是散朝或御书房议事之后,蒙挚也往往就在一旁,而他每次都不待旁人说话便双手直摇,言道全靠苏先生依山势地形设计战术,奇谋妙计层出不迭,他们才能以三千禁军挡住了五万庆历军,要说功劳,当首推苏先生。
  对梅长苏赞不绝口的还不止蒙大统领一人。在九安山参与了守山之战的将士也几乎众口一词,都道苏先生看似文弱,在那三日血战中却毫无惧色,时时亲临前线与他们并肩对敌。他虽不能拼杀,但他纵观全局调度指挥有方,大伙儿都是看在眼里的。
  至此朝中暗传的那些关于苏哲本是誉王一党,不知为何闹翻被誉王当做弃子送进悬镜司之类的流言彻底止息——不管苏哲之前如何,他一个书生文士敢于舍生忘死的直面敌军,这一点总是令许多人心生钦敬的。
何况靖王显然对他十分赏识,单看百忙中还时常要带朝臣到苏宅拜访这点就知道了。
  旁人的看法却不在梅长苏心上。他只庆幸萧景琰太忙,又急于为他在朝中铺一条路,这许多天都没单独来探访过,也免去了他不知如何面对的为难。
  同时他还要忧心聂锋身上的毒,算算时间蔺晨也快到了,依着宫羽的计策将夏冬换出刑部大牢让他们夫妇团聚。
  过了端午,天气已十分炎热。萧选终于在朝上宣布,立靖王萧景琰为太子,定于六月十六行册封大典。
  所有的事都似乎很顺利,就除了——
  刚刚赶到的蔺晨在看过聂锋之后,当着蒙挚的面将梅长苏当年解火寒毒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蒙挚又气又痛,和他大吵一架。再听到他还是坚持不告诉靖王,要看着靖王“穿上太子冕服,看着他举行大婚”时,更是急红了眼,连说了几个“你”字,最后重重一跺脚,怒道:“你要靖王大婚?你问过他没有?!”
  梅长苏淡淡道:“我自然有把握说服他。只要你别在他面前多话。”
  蒙挚更怒,胸膛剧烈起伏着,最后忍不住伸手捏住他肩头:“小殊,你这样……对你自己、对靖王,都太残忍了。将来……你叫他如何自处?”
  “那你要我怎样呢,蒙大哥?我和他都有必须做的事,”梅长苏幽幽叹息,“你若是但心他将来痛苦难过,就答应我千万别告诉他我是谁。”
  两人争执了好一阵,蒙挚终于还是被他说服,不情不愿长吁短叹的走了。
  他前脚走,蔺晨立刻就出现在长窗之外,想来是已经偷听了好一会儿了,睨着梅长苏啧啧有声:“你和萧景琰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蒙大统领的口气,说得你像个负心汉似的?”
  梅长苏在蒙挚面前淡然平静,其实萧景琰的婚事何尝像块巨石般压在他胸口,他连呼吸都觉得费力。听蔺晨这么问,苍白的脸微微一红,沉默了半晌道:“是我不好。我早该态度强硬的拒绝他……可我既狠不下心,在九安山还情不自禁,让他更加误会。到此地步,确是我负了他。”
  蔺晨手在窗沿上一撑,翻身跃进房内,走到他对面坐下:“你哪里不好了?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高杆得很啊梅公子。”
  梅长苏横他一眼:“你要胡说八道就请出去,我心烦,没空跟你斗嘴。”
  蔺晨冷笑:“哪里胡说了?你口口声声早该这样、早该那样,可又做不到。光会在他背后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天下可没有后悔药吃。”
  他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辛辣,梅长苏却无从辩驳。他行事向来谋定而后动,从不感情用事,更不拖泥带水,唯有对着萧景琰……他的自制冷静理性屡屡失效,他都数不清自己短短数月内做了多少傻事。就比如回京后,他何尝不知自己需要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斩断自己和萧景琰之间这不该有的情愫,若是这一刀斩下只是他一个人痛,那他根本就不会有半点犹豫——但只要想到萧景琰也会和自己尝到一样的痛楚,他举刀的手就迟迟落不下去了。
  蔺晨见他脸上阵红阵白地发怔,眼中满是自己从没见过的迷惘,也禁不住心下唏嘘,叹道:“他还不知道你铁了心要他立妃,并没打算和他过一辈子?”
梅长苏闭了闭眼,轻轻点头:“我早该和他说的……明日他来,我就……”
“你就别说了,”蔺晨截断他,“他明天知道了若要生气伤心,一个月后知道一样是生气伤心。横竖躲不过,你不如让他多高兴几天。也让你自己多高兴几天。”
梅长苏愣愣看他,忽地苦笑:“说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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