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八)

呼,这张完了,铺垫得也就差不多了……

但愿接下来剧情能快点(其实并没有什么剧情,就是恋爱能进展得快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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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朝局平顺。萧选虽然半点没露出要立太子的意思,可誉王降为双珠禁足在府,夏江关在牢中,萧景琰作为唯一的七珠亲王,深得圣心深受器重,风头一时无俩。

宫中静妃被封了贵妃,皇帝天天留宿芷萝宫,连午睡都爱在那,直是六宫专宠的劲头。

萧景琰时时带他欣赏器重的朝臣去苏宅拜访,其中沈追蔡荃跑得最勤。就连恩科主考官的人选都是这样在苏宅定下的。请程阁老出山这步棋走得高明,差事办得漂亮,萧选回想起太子誉王鸡声鹅斗互相扯着后腿将恩科搞得乌烟瘴气的情景,对比萧景琰完全不借机结党牟利,自然对他大加褒奖。

萧选也听说自己这儿子最近跑苏宅跑得甚勤,可每次都带着其他臣子同往,有点拿不准他的心思,

于是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常跟他同去的沈追蔡荃靖王对苏哲到底什么态度。蔡荃觉得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坦然回答靖王殿下听得多,说得少,问的都是皇上交办的差事的疑难之处。

沈追记起那个“麒麟才子,得之可得天下”的谶语,生怕这位心思重的陛下对靖王起了猜忌,赶紧补充道:要说对苏先生,靖王的确是很敬重,可绝谈不上亲近。经常连饭都不愿留在苏宅吃,还催着他们离开,大约是对苏先生江湖人的身份有顾忌?

萧选听了呵呵大笑,摇头道“这个死心眼的傻小子”。沈蔡二人如何听不出他言下褒大于贬,都暗暗替靖王松一口气。

当然皇帝陛下和他的两位尚书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知道靖王不愿大臣们留在苏宅吃饭的真正原因——

苏宅招待他们席上必然要有酒。

可梅长苏不能喝酒。

萧景琰在席上不止一次注意到他偷瞄酒尊酒壶,一开始还觉得他这么个清明明月的才子馋酒馋成这样有些滑稽,也挺可爱。可是几次之后就看不下去了——那些人不但毫无自觉,还总是问他“苏先生怎么不喝啊?”“苏先生怎么不吃啊?”

凭什么他要就着滋味寡淡的汤汤水水看你们大鱼大肉觥筹交错!?

靖王殿下一怒之下,把带朝臣们来访的时间全都放在了午后——吃过午饭再来,聊到晚饭时间正好告辞,苏先生也该休息了。

当然他自己回府后又立刻从密道过来吃晚饭,则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以至于梅长苏都找不到说辞拒绝——须知古往今来所有的客套说辞都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两个人一搭一唱才能客套得起来;所有委婉曲折的暗示,也要对方识趣才行。

否则像一个说“殿下去而复返,不知有什么要紧事?”另一个说“没有要紧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一个说“药膳清淡,恐委屈了殿下,况且也不是胡乱吃得的……”另一个说“没关系,我和甄平他们吃一样的就行”。

这对话倒要怎么继续下去?

梅长苏勉强尝试了两次之后,干脆放弃挣扎,横竖不过多添一双筷子的事,何苦多费口舌去冒那又被他一句话堵得面红耳赤的风险。

倒是甄平在意识到靖王五天之内来了八趟苏宅之后,将练功房里的木人都拆了三个。

“他到底想干什么!?”

甄舵主十分失态地冲着黎舵主咆哮,黎舵主抬起袖子抹抹脸上的唾沫星子,无奈道:“我哪知道他要干什么?”

甄平愤怒地去砸第四个木人,黎纲捡起一只落到脚边的断手抱着,沉默了半天后犹犹豫豫地说:“我觉得……靖王对宗主……别是有那个意思吧?”

“什么意思?”甄平停手瞪着黎纲,大有不打木人要过来打他的架势。

“唉……”黎纲愁眉苦脸,斜举着木头断手防他真的扑过来打架,“我说不好。总觉得他和宗主之间……怪怪的……和从前不一样了。”他长叹一声,将那木头断手朝甄平怀里一掷:“你管他要做什么,横竖我们听宗主号令行事就行了。”他边说边朝练功房外走,“况且我觉得,有他时时来和宗主谈谈说说,宗主的心情似乎比平时要好些呢。”

甄平不语,转身继续一拳一脚地砸着木人,在黎纲踏出门槛时才闷闷地说了句:“我就怕……宗主现在心情越好,将来……越会失望难过。靖王,他始终是要立后纳妃的啊。”

黎纲顿了脚步低下头,片刻后低声道:“这些事,宗主难道不比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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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并不知道自己两个心腹手下替自己和靖王担着这样的心事,也不知道在他们眼里他最近居然算是“心情好”?!

他只觉得左支右拙,疲于应付。

其实萧景琰并没做什么令他为难的事,说什么叫他尴尬的话,他真的恪守承诺,就像好友相处一样的待他。坐在一起吃顿饭,饮杯茶或白水,有正事时说正事,正事说完了也聊一些闲事。比如他早些年在军中的见闻,比如梅长苏从前在江湖中的经历。

这样的相处不但不难受,反而可以称得上投契,称得上惬意。

可就是这样的惬意才叫梅长苏害怕。他怕这是温水煮青蛙,怕自己在这份惬意中不知不觉的迷失沦陷。

毕竟再坚忍在冷静,他总还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他仍然有凡人的脆弱和欲/望,他仍然会像所有人一样,面对自己心仪恋慕之人的善意靠近时会情难自禁……

他几乎分裂出了两个自己,每天都在和自己拉锯,一个他残酷地提醒要他和萧景琰保持距离,恪守谋士的本分;另一个他则无比向往那人身上的坚定和温暖,在他对自己表现出关切和在意时会忍不住想以善意回报,会绷不住冷淡疏离的脸色。

于是他面对萧景琰时,既要时刻警醒着不露出蛛丝马迹让他对自己身份起疑,又要提心吊胆地克制着别一不小心真情流露,偏偏还不能干脆来个闭门不纳,不理不睬——经过这些天他对萧景琰的牛脾气简直有了全新的认识,就算自己能不顾礼数不顾脸面不给他开门,他难道不会从正门硬闯吗?

心力交瘁的梅长苏只能暗自希望萧景琰只是头脑发热,过段时间会恢复正常。

并非是他硬要自欺欺人。实在是他已站在悬崖边上,再退半步就会万劫不复,而且还会将萧景琰一并拖下去……他们一个背负着沉冤和深仇,一个要扛起大梁的未来,真的没有那个资本来顾及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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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进退两难,萧景琰却也未见得多么游刃有余轻松自如。

他绝不承认自己在学戚猛那大老粗“缠”人,而打算将列战英那句“以不变应万变”贯彻到底——不管梅长苏什么态度,他只一径待他好就是了。

可真正实施起来才发现难度颇大。首先这个“好”字的分寸就不好拿捏,太亲近太热切了,怕梅长苏窘迫难堪,他并不想再一次逼得他脸色发白;可稍微远一些,本就时时无奈沉默着的梅长苏只怕更要退到他碰不到的地方去了。

其次他自己何尝不是患得患失?梅长苏浑身上下都是秘密,刚相识时只当他故弄玄虚,很是不屑一顾。可相处越久,越忍不住好奇,好奇他一个丝毫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么能号令那么多江湖高手,好奇他也不过三十出头怎么就好像无所不知一般,好奇霓凰蒙挚包括自己母亲在内,为何一个个都高看他一眼。

到现在好奇已经不知不觉演化成了一种近乎执念的情绪,令他焦躁不堪。

他想知道关于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过去,他经历的桩桩件件,他在江湖上有些什么样的朋友,他和他们有多亲近,他在最初时为什么会选择自己,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不同,他今天的早饭吃了什么……他垂着眼眸静静听自己说话时,心里在想什么?

可是他偏偏答应过,他不想说的,他就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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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并不因为谁和谁的心事而稍作停留。

寒冷的冬天过去,春意悄然降临。苏宅的梅花谢了,早杏海棠桃李梨紧跟着就次第绽放,曲池边的烟柳也由星星点点的浅绿蔓延出一片绕岸的青碧。

每个人都脱去了厚重的冬衣,唯有畏寒的梅长苏依然离不开手炉和大氅,但好歹也能在无风无雨天气晴好的时候,到廊下院中赏赏春色了。

万物生发草长莺飞的春天总是能令人心情愉悦的,就连晏大夫都比先前和颜悦色了好些。当然这其中更主要的原因是梅长苏身体恢复得很不错,一时半会儿砸不了他的招牌了。

这一天午后,刚下过一场小雨,萧景琰又带着静妃做的点心来访,就在庭院中偶遇了和颜悦色的晏大夫。

晏大夫大约是觉得他最近在监督管束梅长苏遵医嘱这方面功不可没,对他的态度也大有改观,这时竟破天荒地主动对他颔首示意。萧景琰知道老大夫在这苏宅中地位超然,一向对他尊敬有加。拱手为礼之后虑及不日就要去九鞍山,多问了几句梅长苏的身体状况。

晏大夫捋着颌下胡须道:“令堂大人精通医术,有她随行当无大碍。不过那臭小子终究比不得常人,你们可要有节制。”

他说完径自负着手施施然走了,留下萧景琰怔在原地,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耳根发热之余觉得自己遭遇了千古奇冤——这两个多月来自己连那人的手指都没碰到一次,还要怎么节制?

因为晏大夫不知从何而来的误解,见到梅长苏后他都还有些心神不宁。他其实是来和梅长苏商议几日后去九鞍山的一些具体事宜的,听说他只带飞流一个人,不禁有些担心。

可梅长苏低下头啜着手中的清茶,告诉他京中局势未稳,黎纲甄平他们必须留下。

“京中局势怎么了?”萧景琰皱眉。

梅长苏迟疑了片刻,似乎在权衡要不要告诉他。他心底的焦躁立刻开始翻腾——又来了,又是这副垂眉低目的冷淡神态。他不太确定自己还能忍耐多少次。

黎纲的声音适时地在门外响起,萧景琰心里的焦躁却有增无减。若不是有要紧的事黎纲不会贸然相扰,那么下一步他是不是该回避了?

黎纲带着和梅长苏如出一辙的迟疑小声说:“宗主,是童路……”

梅长苏看了萧景琰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道:“说罢。”

“廊州总舵传信来说童路的娘亲和妹妹都没有异状,这些日子也没可疑的人接触过他们。”

“童路若是叛了,定然会求让他叛了的那些人提前安置他的娘亲和妹子。”梅长苏淡淡道,“既然没有动静,那他多半……是暴露身份被擒了。”他抬眼看着黎纲:“还是查不到他的下落吗?”

黎纲躬身:“属下们没用。”

“罢了,这么久没消息,只怕已是凶多吉少……”梅长苏摇了摇头,“传信到廊州,如常照应看顾他的家人,别为难他们。在有确凿消息之前……也别跟她们胡说。”

“是。”黎纲行礼退出。

“童路?”

这是梅长苏第一次在萧景琰面前处置江左盟内的事务,因为他觉得目前的局势毕竟也与萧景琰息息相关,应该让他提前有些警醒。萧景琰却在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时,回忆起了两人当初的一番对答——“我见过的,替你查私炮房火药的那个年轻人。”

梅长苏笑了笑:“殿下好记性。童路原是江左盟京中各处的联络人,可是他在救卫峥之前就失踪了……现在生死未卜,也不知向抓他的人吐露了多少东西。我刚才说京中局势未稳,就是这个意思,殿下可别大意。”

萧景琰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他还在回想当日梅长苏说“就算是至亲骨肉,也无法把握皮囊之下藏得是怎样一个心肠”时的神情。

他当时怎么就没去细想呢?细想一下他是不是经历过背叛和出卖,才会说出那么狠绝的一番话来。

“苏哥哥。”

飞流忽然倒挂着出现在半开的轩窗外,梅长苏对他招招手,他就敏捷地一个空翻,稳稳落在了他身旁。

他身上带着杏花微雨的湿气和春天特有的草木清香,两只手合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好像捧着什么宝贝。

“看花。”他把双手伸到矮几上方,打开,一捧花瓣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白的粉的浅绯深红,还有嫩黄的报春花,其中不少沾着细细的水珠,几乎铺满了整张桌子。梅长苏微笑着拈下他头发间的一片树叶,夸奖说:“真漂亮。”

飞流侧头仔细看看他,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眼角。

“难过?”少年天真懵懂的问。

萧景琰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心口被重重锤了一下。

你难过吗?假如被亲信的手下背叛?或者他为了不背叛你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你如果难过,为什么还要对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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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忘了说,上一章评论里有个姑娘引了句歌词“你已征服了我,却还不属于我,叫我如何不去猜测你在想什么”我觉得敲敲敲贴切!就是琰琰此刻的心情啊——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念头,能否请你不要不要选择闪躲?

所以说这是个言情文,你们要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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