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十四)——《倾余生》睿津番外

完结倒计时2.

这次说到做到哦,因为其实已经完结了哈哈哈(叉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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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景睿神不守舍地辞别萧景琰梅长苏一行,坐上侯府的马车后都仍然魂游天外。

  言豫津不知在想什么,居然也好半天没出声。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在车内对坐了半晌,言豫津才欲言又止地碰了碰萧景睿膝盖:“景睿……”

  萧景睿正陷在无尽的羞愧与惶惑中,被他一碰,惊得整个人直跳起来,险些弄醒了趴在他肩头睡觉的阿森。

  言豫津诧异地看他:“怎么了?”

  萧景睿面红耳赤,万幸车中没有掌灯,尚能遮掩,低了头道:“刚在想、天工堂的事。嗯、你说。”

  言豫津却又沉默了。踌躇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方才……想起了林殊哥哥。”

  “怎么突然……”萧景睿有些意外,随即释然,“其实有时我看到陛下,也会想起他——这次回来总觉得陛下变了不少,又有些像咱们小时候和林殊哥哥一起带着我们玩闹的七皇子了。”

  “是啊,”言豫津缓缓点头,“他和苏兄在一处的样子,真有些像他和林殊哥哥……咳。”

  他轻咳一声,没将这话说完,萧景睿想了想,摇头道:“像吗?从前是他年长,多少让着林殊哥哥些,但他俩还不是动不动就吵得不可开交,小时候还常常打架。他对苏兄可……”他似是找不出适合的形容词,只好笑着叹了口气,“你平日也看到的。”

  言豫津不答,过了一会儿又没头没脑地问:“你说要是林殊哥哥还活着……”

  “嗯?”萧景睿不明所以,虽然他也打从心底希望当年的一切惨事、错事都没发生,可这种对既成事实的假设太过虚妄,毫无意义,不知豫津古古怪怪地提这做什么。

  “我是想说,要是林殊哥哥还活着,看到陛下和一个男子成亲了,不知道会怎么说?”言豫津干笑两声。

  萧景睿道:“林殊哥哥疏朗豁达,知道陛下和苏兄乃是真心相爱,我想他会替陛下高兴的。”

  “你不觉得作为陛下最好的朋友,他说不定会劝陛下不可任性妄为么?”言豫津顺口道。

  萧景睿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正因为他是陛下最好的朋友。好朋友不就是最能理解对方的苦衷情由,最能尊重支持对方决定的人么?若是假好友之名,硬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对方,我觉得那不算真的朋友。”

  “尊重支持对方的决定……”言豫津沉吟着喃喃重复,随即展颜一笑,“你说得是。”

  萧景睿只道他忽然想起林殊心中伤感思念以至如此,拍了拍他肩头低声道:“冤屈已昭,污名已雪,如今大梁海清河晏,陛下与一众故人都算平安喜乐。林殊哥哥九泉之下,想必也能含笑了。”

  言豫津牵了牵嘴角,心道:他含笑是含笑的,不过在不在九泉之下还得两说。

  ——他有一个最开始连自己都觉得荒唐和匪夷所思的猜测,但随着时光流逝,回头再细看当年点滴,却越来越觉得并非空穴来风,并非自己胡思乱想。

  与麒麟才子相关的许多事都充满了传奇色彩,十分神秘,十分难测。可若撇开这些传奇色彩逆推——假设他的猜测是真,那么一切难以索解的问题便都合情合理地迎刃而解了。

  他甚至怀疑父亲也是知情的,否则何以在云游前留给他的书信中,会专门写上一句:若有难事,不妨向苏哲苏先生求助一二。

  他当时便觉得奇怪,父亲多年向道,冷心冷情,何况与苏哲相识不久。他对苏哲钦佩或许有之,但要说多么信赖——信赖到可以将独子相托,似乎不太符合父亲的脾气。

  还有蒙挚。蒙挚当年挂帅抗击大渝,从出征到凯旋,他对梅长苏这监军可谓言听计从,不论他的计策有多出奇或者冒险,蒙挚都没质疑过半句。当时战事紧急,他没多想。后来细思,觉得也很是可疑——就算再是麒麟才子,那毕竟也只是个江湖客卿,从前也没正经上过战场,何至于对他这样盲目地听信?

  除非蒙挚知道,这人不但上过真正的战场,并且曾在同一个地方大败同一支敌军。

  以及九安山猎宫外,梅长苏那句轻飘飘又没头没脑的“你的弓马骑射,是谁教的?”

  虽然起死回生面目全非这种事还是太过离奇,但毕竟当年谁也没看到林殊的尸首。而梅长苏认识那么多江湖异人,或者真有法子让一个人改头换面也未可知。

  今天又隐约听到萧景琰在和梅长苏议论他小时候如何如何——梅长苏怎么会对他小时候的事感兴趣,萧景琰也绝不是喜欢拉这种家常的人。但若那是林殊哥哥,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桓多年,无人可以言说。今日委实觉得十拿九稳,他本来十分想告诉萧景睿,让他帮着分析分析。可毕竟兹事体大,斟酌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然后景睿那句“尊重支持对方”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梅长苏若真的只是梅长苏,那他的胡乱猜测自然不该宣之于口;

  而梅长苏若是林殊——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然成了万人之上的凤王,依然没有恢复这重身份,那只能说明他并不想恢复。不管出于什么缘由,也并不是旁人应该置喙插手的。景睿未必就真的没看出一点端倪,只是不愿罔顾梅长苏本人的意愿妄加猜测议论而已。自己虽然不如他那么君子,但为了朋友,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不论他是林殊还是梅长苏,最重要的是他还好好活着不是吗?

  

  除夕一直到上元节,金陵皆是金吾不禁,马车行经一条热闹的街市,外头商铺酒楼的灯笼红彤彤的映入车帘,笑语喧哗声不绝于耳。刚刚想通了一件大事的言豫津神清气爽,撩开帘子饶有兴致地朝外看,要不是顾忌着阿森,他简直立刻就想将萧景睿拖下车去陪他喝酒。

  路过一间酒楼时,言豫津三个喝醉了的男子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出来,左边的在唱曲,右边的在吟诗,中间那位高声叫嚷:“你们放开我,我跳舞给你们看!”

  言豫津看得好笑,想招呼萧景睿来瞧,谁知一回头正对上萧景睿凝视他的目光——过分温柔,过分专注的目光。

  言豫津一怔,萧景睿已立刻垂下了视线,仿佛方才那一瞥只是他的错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萧景睿轻轻将阿森粘在脸上的一丝头发拨开,若无其事地抬起眼,“想喝酒是不是?明日等阿森睡了咱们溜出来喝。”

  “唔,”言豫津拍拍自己的额头,将那微妙的异样感甩开,咧嘴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萧公子。”

  可那晚他又做了诡异的梦——他梦到仍是少年模样的林殊哥哥,穿戴着七珠亲王的服饰冠冕,站在龙袍帝冕的今上身旁,肩并着肩;他梦到梅长苏和萧景琰手牵着手在热闹的街市中行走,依稀是私服溜出宫来和他们几个相熟的朋友吃饭。他跟在他们身后,忽然那两人一起转过身来,却变成了他自己和萧景睿……十指紧扣;他还梦到,萧景睿温柔而专注地凝视着他,笑微微地唤“豫津”,而他在这样的注视下心如擂鼓,醒来仍觉面红气促。

  

  正月十六一过,言豫津果然上折子请求辞去鸿胪寺的职务。萧景琰本待不允,对梅长苏道:“他这是打算今后就安心在家替景睿带孩子了? 就这点出息?”梅长苏拿过折子看了看,微微一笑:“你不是一直看不惯那些挂闲职领干薪的?如今豫津实打实的军功在身,还觉得挂个闲职居之有愧主动请辞。你若准了,再在朝上大加褒奖一番,你猜其他那些宗亲贵胄子弟会怎样?”

       萧景琰沉吟片刻,挑眉道:“那看来我还得谢谢他了?”

  “他恐怕不敢当,”梅长苏笑道,“我当初和景睿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俩还真的一个在府中看孩子,一个入朝做事了。”

  萧景琰批完折子,放下笔叹道:“他俩都不小了,还这么混在一处都不肯成亲——倒不如我下旨赐婚,让他俩这辈子都一处混着算了。”

  梅长苏睨他一眼:“陛下慎言。你是国君,又是兄长,怎能开这种无聊玩笑?”

  萧景琰向他挤挤眼睛:“玩笑是玩笑。不过他俩若真要成亲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咱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情同手足的不是?而且他俩想必谁都不会吃自己的醋,倒能比咱们少了许多波折。”

  “……”梅长苏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终究还是没忍住,四下看看无人,扔下手中的文书去掐皇帝陛下的龙颈:“再拿这事说笑我就休了你!”

  萧景琰抬臂抱住他,任他掐着,边笑边咳:“咳咳咳……谋杀、亲夫……”

  那些曾令两人惨伤欲绝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往事如今皆付笑谈,就连他曾经那么在意的梅长苏永不能昭告世人的真实身份,如今都似乎变得无关紧要了——梅长苏虽不能在所有人面前做回林殊,但此刻在扭着他不顾礼法胆大包天的胡闹的,不就是他的小殊吗?

  

    言豫津可不知自己的请辞折子在养居殿引发了怎样的对话,也不知皇帝陛下在书房议事时当着一干重臣将他很夸了一通,得到御笔朱批的“准奏”二字后就更加心安理得地窝在府中,整日带着阿森到处玩耍,自觉与从前频繁出入螺市街的日子相比,又是另一番不同的逍遥。

  要不是面对萧景睿时心底那点自苏宅那夜起就挥之不去的异样,一切简直称得上十全十美了。

  那点异样让他面对萧景睿时总有点不自然,总忍不住胡思乱想,总觉得景睿对他似乎和从前不一样。

  他拼命对自己说你这是疑邻盗斧,景睿待你一向很好,可心中又总有个声音在反驳:真的不一样啊,他从前可不会冬天的大清早跑去满庭居排队,就为了你头天晚上说想吃酱肘子。

  可当他不可避免地生出“莫非景睿对我……生出了、那什么、爱慕之情?”的念头时,心中一样有声音在反驳:你要点脸吧!景睿那样的端方君子,怎么可能对自己兄弟产生这种感情?你这样自作多情,哪天他知道了你只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对对,景睿和自己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同,格外亲密些而已,绝没有其他!

  可要说从小一起长大,林殊哥哥和陛下不也……

  每到夜深人静,他脑子里便时常这样吵得不可开交,扰得他要么半天睡不着,要么怪梦连连,虽然说不上痛苦受罪,但这如鲠在喉不上不下的感觉也着实难当。

  他自己吵不出个结论,更加没胆子去直言询问萧景睿,只好变本加厉地嬉皮笑脸,闲极无聊似的总与他开些关于“男子成亲”“主内主外”之类的玩笑,意图试探。但萧景睿有时会接着他的话头也开几句玩笑,有时却也会露出窘迫的神色,低斥一句“胡闹”然后匆匆顾左右而言他。

  言豫津愈发如坠五里雾中。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却又相安无事地朝夕相对着。从冬雪皑皑到春暖花开,小虎已然长得有言豫津前臂那么长。随着天气和暖,两只猫一扫冬日偎炉的慵懒,整日爬树上墙,四处祸害侯府中的花鸟鱼虫。阿森也窜高了半个头,一天天更加显露出与年龄相符的顽皮和活泼来。

  这天言豫津带着阿森上街游玩,见京兆府的官吏带着保长里长之类挨家挨户地造册核对登记,这才想起又到了三年一度户籍大比的时候了。

  原先像言侯府这样的地方,登记户籍也就是随便走个过场,京兆尹一般不会上门叨扰。但萧景琰登基后,左有御史台大人们虎视眈眈,右有户部尚书锱铢必较,这户籍的大小案比大家可就再不敢敷衍糊弄了。

  晚间萧景睿回来,言豫津与他说起此事,问道:“你如今的户籍还是入在公主府?那阿森呢?”

  萧景睿这些年居无定所,几乎忘了还有户籍这种东西,突然被问起,怔了怔才道:“他自然跟着我。”

  言豫津想问的其实并非户籍,他稍稍犹豫,还是道:“阿森至今没个姓氏,他又不是下人奴仆,造册时总不能就写个阿森……”

  萧景睿明白他的意思,捏了捏眉心道:“我本想等他大些,再带他回东海那小渔村找找问问,看能不能让他认祖归宗。”

  言豫津道:“你就是思虑太多。认不认祖,待他成年了由他自行决断去。就如今眼目下,你打算让他姓什么?”他停了片刻,方轻声道,“姓萧不行吗?”

  萧景睿看他一眼,微微苦笑摇头:“我姓萧已是名不正言不顺,还让个捡来的渔民孩子跟着姓萧,恐怕不大妥当。”他摆手止住了想要说话的言豫津,续道:“我自然知道陛下绝不会在意这个。要是前朝,姓萧也便姓了,没什么大不了。可如今有大公书院,所有萧姓子弟皆有可能成为皇储,这姓氏在某些有心人那里,意义就格外不同了。”

  他看了乖乖坐在桌边玩耍的孩子一眼:“我只想他一生平安,实不愿让他卷入任何无谓的权位之争中去。”

  言豫津叹了口气,知他所言不虚,但孩子不姓萧,自然也不能姓谢,姓宇文就更加不妥了,他抚着下巴想了片刻,一拍手道:“不如让阿森跟我姓吧!我这叔父变义父,保他一世荣华富贵,这笔生意可做得?”

  萧景睿先是一愕,随即笑了:“你这么疼他,别说义父,我这爹爹让给你做也无不可。”

  言豫津高兴之下一时忘形,顺口就道:“依我看你也别挂在公主府,跟阿森一并入在我府上吧——大不了咱俩成个亲,不就名正言顺了?”

  他话方出口就觉太过孟浪,讪讪地想要再说笑几句圆过去,却见萧景睿放下了手里的书,双目灼灼地望着他,脸上没半点笑意,极其严肃认真地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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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在评论里问这对的上下。其实我个人是睿津的,你们看睿在前,按照惯例,对吧?

但反正不涉及车,所以也可以算无差吧。大家自由心证,自取所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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