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八)——《倾余生》睿津番外

依然是日常~~(不过这文只有日常啊,他们两个又不吵架,又不去打仗,也没有个生死危机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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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豫津第二天酒醒后压根不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只隐约记得自己去过萧景睿所住的院子,却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做梦。

  问萧景睿时,萧景睿笑笑说:“你说要给阿森养只猫。”

  言豫津恍然大悟,当天就命下人四处去寻刚断奶的小猫。无巧不巧,最后寻来的居然是只毛色和猫大爷十分相似的小黄虎斑。言豫津不忍拴着它,又怕它跑出院子,只得命人大动干戈地给小院的月门装了门,还拿竹篱把墙上的花窗全封了起来。

  萧景睿那日下职回来,看到满院热火朝天干活的下人,和怀抱着炸毛的小猫在旁监工的言豫津,忍俊不禁地笑道:“幸好这小东西还跳不上墙,否则咱们是不是还得把墙再砌高些?”

  言豫津正被手里挣扎个不停的小猫弄得焦头烂额,阿森还在他脚边不停扯他的袖子,“出父出父”地叫着要求他将小猫放下来,再听萧景睿打趣,顿时恼羞成怒,将小猫朝萧景睿怀里一塞。

  小猫被吓得“喵嗷——”一声嚎叫,两只爪子紧紧抠住萧景睿胸口的衣服,对着萧景睿愤怒地掀唇露齿——“哈!”

  阿森一扭头见爹爹回来了很是高兴,跑过来抱住他大腿喊:“爹爹!猫!猫!”

  萧景睿手忙脚乱地兜住小猫,一边低头回应阿森“乖,乖”,一边试图将把他当树爬的小猫从胸口摘下来。可小猫前后脚掌二十只尖锐的小指甲齐出,牢牢勾住了他衣服,他又不敢太过用力,只怕不一小心将这小毛球捏死,最后只得向笑倒在一旁的言豫津求助:“别笑了!快帮我把它弄下来!唉,朝服,当心朝服!”

  

  小猫乍然来到陌生地方,头几日整天“咪呜咪呜”叫个不停,跟阿森一样一见有人靠近就吓得缩成一团。不过它比阿森凶猛,还会龇牙咧嘴地哈气吓唬人。有天叫声竟将猫大爷给引了过来。言豫津正抱着阿森坐在廊下看小猫——怕小猫不知轻重抓伤了孩子,再养熟之前并不敢让他太靠近。两人眼睁睁看着猫大爷从高高的院墙上一跃而下,慢慢走到小猫跟前,小猫吓得往后直缩。阿森不知是见到猫大爷高兴,还是担心它咬小猫,在言豫津怀中挺直了腰板,一手指着“啊啊!”的叫嚷。言豫津跟猫大爷相处日久,倒是颇熟悉它的脾性,拍了拍阿森的背微笑道:“没事,你看。”

  果然大猫并没做出任何攻击威胁的举动,它只是低头去闻小猫的头顶,小猫仿佛是吓呆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大猫将它仔仔细细地闻了一通,然后忽然伸出舌头开始给它舔毛。从耳朵开始,舔到脑袋,又舔脖子,小猫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慢慢地越来越放松,最后竟然“咪咪”地细声叫着躺倒在地,露出肚皮来给大猫舔。

  阿森呆呆看着,好一阵才回头对言豫津伸出舌头做了个舔的动作,说:“猫,舔。”

  言豫津笑出声:“是啊,大猫再给小猫舔毛毛照顾它呢,这样它就不会害怕了。”他笑看着那一大一小两只毛球:“阿森,你看,像不像你和你爹爹?”

  

  猫大爷自那天之后来侯府就来得格外勤,从前时常十天半个月不见猫,如今一天半天就会出现一次。它会给小猫舔毛,会卧在那甩尾巴逗小猫去扑抓,小猫也从一开始的些许畏惧变得十分粘它,一看到它就蹒跚着跑过去,咪喵叫着在它身上挨挨蹭蹭。有几次言豫津甚至看到猫大爷躺在地上,小猫用前爪在它肚皮上按摩似的踩来踩去。他不解其意,问了府中一个下人才知道那是小猫踩奶。那下人说完之后面露迷茫之色:“侯爷,那大猫……是母的?”

  言豫津也十分迷茫,冒着挨上一爪的危险掀开猫大爷尾巴看了看——猫大爷果真是猫大爷,并没有变成猫大娘。

  

  除了猫大爷之外,言府的下人发现侯爷呆在府中的时间也大大变多了——自萧公子和小少爷搬进来之后,他几乎就没再出门玩乐,白天萧公子去衙门,他便在府中陪着阿森少爷玩耍。偶有推不掉的应酬或非去不可的差使,也是即去即回,更别提在外头过夜了。

  对此言府的老家人们都十分欣慰。当年老侯爷走的时候叮嘱他们好好照顾小侯爷,可小侯爷到了这个年纪不肯成亲,还总是朝螺市街跑——虽说风闻还好,听说他并不是去那眠花宿柳的,但毕竟……不大正经嘛。

  萧景睿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只道是因为自己和阿森在此他不好意思丢下客人跑去玩乐,还寻了个时间专程对他说自己会尽量早些回来,他尽管去玩没关系。

  言豫津听了白眼一翻:“我难道是为了跟你客气?我这段时间就不想出门,就想和阿森呆着,要你管!”

  萧景睿只好摊手:“我哪敢管你。”

  其实言豫津自己也说不清为何突然就对往常乐此不疲的那些事没了兴趣。他将此归咎为物极必反——先前出入那些歌舞宴乐之地出入得太过频繁,如今有些腻烦了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他便心安理得地窝在家中陪阿森玩猫,天气晴好时便带阿森出去逛逛,晚间阿森睡下后,萧景睿坐在桌前看文书图纸,他便在一旁歪着躺着地看闲书,日子竟也过得有滋有味,丝毫不嫌烦闷。

  萧景睿刚刚入朝,工部的许多事务章程他都是头一次接触,更别提那些繁复的图纸之类。他要恶补的东西很多,所以每日都十分忙碌,连着两个休沐日都仍然去了天工堂。

  及至他将事情稍微理顺,言豫津已经带着阿森逛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在他终于能抽空和他们同去游玩时,阿森已经从刚开始仍对陌生人及人群有些畏惧,变成了敢牵着他们的手自己下地走路,甚至敢把他们朝卖零嘴玩具的小摊跟前拽了。

  那日三人玩得很是尽兴,回府时已夕阳西下。言豫津让阿森骑在他肩上,阿森一手拿着一串大大的糖葫芦,一手扶着他脑袋,咯咯地笑声洒了满地。萧景睿手里提着给阿森买的大包小包玩意儿吃食,落后了一两步。从背后看着这一幕时他也禁不住露出了笑容,然后脑中竟神使鬼差地闪过一个念头——好像,一家三口啊。

  随即温文敦厚的萧公子不得不面红耳赤地用力甩了甩脑袋。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梅长苏收到了琅琊阁关于阿森病症的回信——其实当日萧景睿其实没好意思请他帮忙,是梅长苏听他说了阿森的情形后主动提出可以帮他问问蔺晨。

  “蒙古大夫”的回信上说,阿森畏水也属于“心病”,药石无用。所幸孩子年幼,随着年纪渐长、神智稳固后或者就能自愈。也可试试让他逐步一点一点接触水,循序渐进,说不定能好得快些——当然本人并没治过这类病,姑且一说,听不听随你们,治不好也不负责。

  梅长苏将此法转告了萧景睿,萧景睿觉得不妨一试,回去又跟言豫津商量了一下。

  他俩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早看出阿森畏水,主要是怕水把他沾湿。平日喝汤喝水他都格外注意,撅着嘴小心翼翼,唯恐把嘴唇沾湿。每次用湿布巾擦身,他虽然不挣扎苦恼,但也看得出十分别扭,浑身紧绷地好似在受罪。洗手洗脚就更别奢望了,总算这个年纪的幼童瞌睡多,他们还可以在他打盹睡觉时屏息凝气做贼似的进行。

  但长此以往总不是办法。若等他三年五载长大了自愈,难道这三年五载都不洗澡?

  言豫津对此早已大感忧虑,扭着脸道:“我看咱们还是狠心试试吧,三年不洗澡小阿森都馊了,他自己也难受啊!”

  萧景睿沉吟道:“苏兄说蔺少阁主的意思是,以他不害怕为度。若逼得太紧再吓到他,那只会适得其反。可他一沾水就吓得什么似的,这个度却……太难了吧。”

  言豫津冲他摆摆手:“交给我。”

  跨院的角落处有一个小小的对弈亭,亭边一棵参天大树用繁茂碧绿的枝叶将其荫蔽于下,周围又有四季花木环绕,只一条五色卵石铺成的狭长小径连着它常年染着苔色的石阶,十分清幽雅致。尤其炎炎夏日,更是避暑纳凉的好去处。

  亭中有汉白玉的石桌一张、石凳两个,因地方窄小,就再无其他陈设了。桌子也只够放一张棋枰,甚至没地方搁瓜果盘、酒壶、茶炉等等小侯爷觉得必不可少的鸡零狗碎,所以他平日很少踏进这亭子。

  但萧景睿这日回府意外地发现平时清幽雅静的小亭今天却很热闹。刚踏进月门就听到阿森和言豫津的笑语声,走过去一看——阿森坐在言豫津腿上,后者抱着他指着石桌正在说什么,还有一名侯府中的仆役垂手立在一旁。萧景睿再走近几步,绕过掩映的花木,这才看清桌上摆着他的青玉笔洗,里头不知放了什么东西,那只小花猫小虎蹲在一旁,低着头聚精会地看。

  “这是在玩什么?”萧景睿踏进小亭,随即张大了眼转向言豫津,“你拿我的笔洗装鱼?!”

  言豫津松手让阿森跳下他膝头跑向萧景睿,满不在乎地道:“哎,别小气,又不会弄坏你的。”说着一努嘴,“你瞧,多好看,这小红鱼还就得你这个笔洗盛着!”

  萧景睿无奈扶额。那笔洗算是他心爱之物——青玉雕成荷叶形状,旁边擎出一抹淡红,被巧妙地雕成一支含苞未放的荷花。那玉成色普通,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但难得这份新巧,他少年时去杭州游玩时购得,一直便放在案头上,不想今天居然被言豫津拿来盛鱼给孩子玩。

  可话又说回来,那拇指长的一条小红鱼在这浅浅的青玉荷叶中游弋,确是色彩明艳,灵动可爱之余又颇有诗意。

  “是,小侯爷风雅。”萧景睿大概也猜到言豫津这一出的目的何在——笔洗中盛了不到他一指深的清水,言豫津多半是想用这漂亮的小鱼引阿森自己去碰水。

  他俯身抱起阿森,与言豫津对了个眼色,后者微微摇头,用口型道:“别急。”

  萧景睿抱着阿森坐到言豫津对面,温言道:“小红鱼漂亮吗?”

  阿森点点头,眼睛望着小鱼一眨不眨:“泡、酿!”

  “那阿森想不想摸摸?”

  阿森咬着手指,似乎很是犹豫。可他不摸,那小猫却按捺不住了——小家伙如今已经跟院中常来常往的几个人混得很熟,再不畏惧,整天顽皮捣蛋,活泼得很。这时试探着伸出一只爪子,刚一碰到水面就被凉冰冰的水吓了一跳似的,闪电般的缩回来甩了甩,然后举到嘴巴旁舔了一通。它放下爪子又继续盯着小鱼看,耳朵一动一动,眼珠子随着小鱼的游动转来转去,终于再次按捺不住,又伸出了爪子。

  如此这般几次,小猫依然完全放开了胆子,一只爪子探在水里追着小鱼抓,拍得水啪啪作响,还溅了不少在桌上地上。

  萧景睿低头看看阿森的神色,发现他看得津津有味,并没半点惧怕的样子,于是不着痕迹地抱着他又向前凑了凑,轻声道:“你看,小猫在抓鱼,你要不要也抓?”

  阿森迟疑着看他一眼,说:“扎?”“恩,抓。”萧景睿握住他小手慢慢伸向笔洗,和言豫津两个屏息凝气的看他伸出一根手指,可跟方才的小猫一样,刚碰到水就唰地缩了回来,在自己衣襟上用力擦拭,神情中已带上了慌乱。

  萧景睿想起医嘱,就想抱着他离开小亭。这时身后枝叶簌簌响动,一道黄影闪过——那猫大爷不知从哪钻出来,越过小亭的栏杆跳到了桌上。

  阿森一见他就很高兴,立刻将方才的事抛诸脑后,热情的招呼道:“猫!”

  猫大爷对周围的人皆视若无睹,斜眼睥睨了一下仍在孜孜不倦的跟鱼奋斗的小同类,那毛茸茸的脸上带着十分清晰的鄙夷。然后它老实不客气地伸出爪子一探一钩——那小红鱼就被它牢牢地摁在了爪下。言豫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笔洗,才避免了一场倾覆的灾难。可那小鱼终究在劫难逃,掉在桌上吧嗒吧嗒地弹跳。

  阿森小小的惊呼了一声,众人也皆道这鱼定要葬身猫腹了,谁知猫大爷凑过来闻了闻,“嗤”地打了个喷嚏,脸上仍是那鄙夷的神情,晃晃尾巴又坐正了。

  小猫对动个不停的小鱼倒是兴趣盎然,伸出小爪又想拍打,大猫却仿佛失去了耐性,站起来一口叼住它脖颈上的皮毛,也不顾它“喵嗷喵嗷”的叫着抗议,跳出小亭钻入树丛,大约是寻清净地方给它舔毛去了。

  阿森呆呆地目送两只猫消失不见,又回头看那兀自在桌上蹦跶不停的小鱼。萧景睿适时地鼓励道:“阿森把小鱼放回水里去好吗?它离了水就会死,很可怜。”

  言豫津伸出手假意去抓鱼,又动作夸张地假装抓不住,大呼小叫道:“哎呀!这鱼真难捉!阿森快来帮叔父忙,快来快来!啊哟不好,它又逃了!”

  阿森被他逗得咯咯而笑,终于向小鱼伸出两只小手,萧景睿用自己的手包覆着他的手背,引着他双手一合,就将小鱼合在了掌中。阿森尖叫一声,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飞快地将鱼抛回水中,双手又下意识地在衣襟上擦拭着,可他这次再没露出恐惧的神色,看着小鱼重新灵活,竟一边不停的擦手,一边裂开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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