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一)

为出本特典写的文,祝大家新年快乐。

大概是一个琰帝以为自己暗恋然则宗主早已看穿了一切可是按照惯例他要傲娇纠结当然最后HE了的故事。

三次元事情太忙拿现成的文混更这种事我怎么会承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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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居殿内传出“哗啷”一响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侍奉的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请罪声:“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高湛心里一惊,赶忙进去看时,见到地上碎成片片的茶盏,不禁心中叫苦——那是皇上心爱之物,从他登基没多久便一直用着,饮茶饮水非它不可,有时还会若有所思地把它拿在手中摩挲端详。他虽不知其中端倪,但也能猜到这茶盏必定不止是一只茶盏这么简单,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脸上惊怒交加的神情,今日奉茶的孩子只怕性命不保。

“皇上息怒。”高湛跟着跪下,自己动手收拾碎瓷片。

小太监并不是第一天在养居殿伺候,很清楚自己今天闯了大祸,跪在地上一边发抖一边哽咽着重复“皇上恕罪”,一边手忙脚乱地帮高湛收拾。

高湛心中忐忑,也不敢斥责他,慢慢将碎瓷一片片捡在自己掌心中捧着,不知道下一步是弃是留。奓着胆子抬眼偷看,却见天子脸上已没了怒色,只怔怔地盯着碎掉的瓷片发呆。

小太监忙乱中被碎瓷划破了手指,伤口不浅,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手中的白瓷片。可他不敢叫痛,只把头埋得更低,生怕下一瞬就听到皇上喊“来人,拖出去杖毙”。

然而皇上开口,声音低沉疲惫,说的却是:“罢了,你退下吧。”小太监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捏着瓷片呆呆跪在那不动,高湛低声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叫人重新给陛下斟茶来。”——今上和先帝,到底是不同的。

小太监这才回神,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隐隐听到皇上又说了一句:“高湛,将这些碎瓷……收好。”

 

高湛办事很妥帖,不到一炷香时分便将碎瓷片收拾干净,擦干了水渍,用几层绸布细细包好装在一个精致的木匣里呈上来,放在萧景琰手边。然后看看他漠然的脸,确定他没有进一步的吩咐之后,才弓着腰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隐没在帘幔之后,萧景琰才缓缓挪过目光看向那个装着茶盏残骸的木匣,然后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下可好,那人留下的东西,又少了一样。

那把在他壁上挂了十多年的朱弓物归原主,随梅长苏出征,自然没有再交还给他的道理;

那颗收了十多年的珍珠放在林殊牌位之前,他也不能再去取回来。

如今连他自北境大捷归来,进宫觐见时用过的茶盏也碎了,仔细想想,他身边属于那人的东西,好像只剩几张手稿,和那三本他亲手所书的请见折子了。

五年,三本。

这五年来梅长苏一共进宫见过他三次,其中一次是来和他说要去琅琊山休养。他虽然千般不愿万般不舍,但也不能强留——何况那天下第一奇毒虽说被冰续丹解了,可他多年病骨支离,早已元气大伤,是该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去好生休息的。

当然并不是说这五年他们就只见过三次。梅长苏不肯入宫来见他,但只要他人在金陵,自己却总是忍不住要偷溜出宫去苏宅的。

这大概也正是上一次梅长苏入京,只停留了三天的缘故吧?

上一次至今已快两年,他们音书两绝,他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都是从蒙挚口中听来——他身子大有起色,他回到了廊州,江左盟又做了一件什么大事,江湖第一大帮的威势更甚,而他们的宗主明明身无半分武艺,却已隐隐然成为中原武林领袖……

可是这些豪情快意和热闹,都跟他萧景琰无关。

正如他每日面对的前朝后宫的桩桩件件,也跟梅长苏无关。

他们之间的关联已经少到可怜,一个居庙堂之高,一个在江湖之远,而他心底那不知所起的荒唐情愫,就像此刻他手边这些裹在层层绸布中的茶盏残骸一般——再怎么珍而重之的收藏,也不过是一堆见不得人的碎片罢了。

萧景琰自嘲地笑着起身,捧起那木匣准备放到寝殿最里的多宝格上,刚刚退出去的高湛忽然脚步匆匆地进来了,双手奉上一封请见奏折,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启禀皇上,客卿苏哲苏先生,在宫门外求见。”

手中的木匣险些落地,他都顾不得去探究梅长苏来了,高湛高兴个什么。将木匣朝旁边一放,一把抓过折子展开,熟悉俊逸的字迹跃入眼帘,刚才的所有的沉郁低落一扫而空,兴冲冲地反复看了几遍,才如获至宝般收入怀中,吩咐高湛:“快请,传肩撵去,好生将先生迎到……”说到这顿了一顿,想到以那人恪守礼节又诸多顾虑的做派,多半不愿意在皇帝的寝殿见驾,于是临时改口道:“迎到上书房。”随即整了整衣襟:“摆驾。”

摆驾到哪里自不必说,高湛含笑应了出去吩咐,心道这真是上天垂怜——陛下为了那个茶盏正不痛快,可巧天下第一个能让他龙心大悦的人就来了。

 

萧景琰先到了书房,抬着梅长苏的肩撵才到。

一个连臣子都算不上的客卿求见,君主却先到了候着,这份殊荣恩宠恐怕也是空前绝后了。

萧景琰明知梅长苏对此定然又有话说,却克制不住心中那股雀跃之情——两年了啊!两年没见,他如今是什么模样?他简直恨不得肋生双翼,哪里还能慢慢摆足皇帝架子前来?

书房门口脚步嘈杂,然后是通传的太监尖细的声音:“客卿苏哲——求见——”

萧景琰按捺着心头的热血激荡,端方地坐在龙椅之上,沉声说了句“宣”。

不过须臾之间,萧景琰却觉得过了很久,久到他一口气憋着都因为窒息而脑袋微微发昏了,才看到那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小口小口地呼吸,心想他的气色比上次相见又好了许多,人也不那么单薄得像张纸片一样了,看来这两年确是在好好休养……这就好,这就好。

沉住气看他跪下叩首行礼,然后才尽可能用与平时无异的语气说:“爱卿请起。”接着吩咐旁边伺候的人给先生上茶,要上好的武夷茶。

待到多余的人都退下后,他才得卸了枷锁般松一口气,快步从御座走下,压抑着喜悦之情唤了声“小殊”。

梅长苏微微叹息,低声道:“陛下,臣如今只是梅长苏,还请慎言……”

萧景琰一怔,随即点头:“哦……我一时忘了。下次必不再犯。”

梅长苏苦笑:“陛下怎么又跟臣你你我我起来了?”说罢转头看了看门外,确定无人才轻声道:“陛下国君之尊,在此等候一个客卿,传出去成何体统?望陛下今后三思而后行。”

萧景琰微微一滞:“是我思虑不周。可是此处无人,你定要跟我这般客套吗?”

梅长苏似乎很无奈:“陛下,君臣之礼不可废。”

萧景琰心头一痛——你我就只剩下君臣之分了么?可是这话却问不出口,因为问了,梅长苏又不知会多想些什么(也许并不是多想),下次再见,间隔怕就不止两年了。

  可是要他在梅长苏面前自称“朕”,却是他死都不愿的——那人已经一口一个“臣”,他若再自称“朕”,那他们之间这条鸿沟,就永世无法逾越了。

  “你这次到金陵,怎地也不事先知会一声?”他生硬地转了话题。梅长苏从善如流地笑了笑:“陛下日理万机,怎能拿此等小事相扰?”

  [你来金陵,怎会是小事?]

  “这次准备待几天呢?”

  “江左事忙,怕是也只能待两三天。”梅长苏边说边觑着萧景琰的脸色,见他目中流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脸上却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禁不住有些心软,今天入宫的目的便说不出口了。

  ——两年不见,他还是这个样子,恐怕这皇帝也做的不是很开心吧?也难怪,别人做皇帝,极权在握,三宫六院,何等快意?可这水牛却至今连皇后都没立……想起蒙挚说的“皇上和从前也没什么两样”的评语,便觉得有些心疼——他自然知道,“和从前没两样”的“从前”,指的是那孤愤难平的十三年,而不是阳光灿烂的少年时。

  而梅长苏却不能劝说一句,不能问一句“何必如此自苦?”

  因为这样明知故问,故作无辜,就太残忍了。

  最终这一场上书房的会面只限于两人客套而疏离地寒暄,最后梅长苏告退时,萧景琰忍不住说道:“那明日……”

  梅长苏看着他眼中的殷切,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说道:“臣不便每日入宫……陛下若要私服出来,请千万叫蒙大统领和列副统领点好人手保护——除此之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萧景琰的双眼瞬间一亮,点头道:“这是自然!”

  看着他掩不住的喜悦,想到自己明日要对他说的话,梅长苏心中的不忍加深,低声又道:“臣带了些秋月白,记得陛下喜欢……还有给静姨的小小礼物,明日也一并麻烦陛下了。”

  [为何你能叫母亲静姨,却再不肯叫我一声‘景琰’?]

  萧景琰心中酸涩,脸上却挂着笑容:“不麻烦。我替你转交就是。”

 

  苏宅和两年前——乃至五年前都没什么区别。江左盟财雄势大,令出如山,由此可见一斑。

  黎纲在前恭敬的引路,一至庭院,萧景琰便看到了站在院中等他的除了已在端正行礼的梅长苏,还有那个琅琊阁的少阁主,蔺晨。

  来时一路上的欢喜期待忽然消散了大半,想起这些年来每一次在苏宅见面,几乎总会看到这位少阁主的身影,就连蒙挚讲述的那些故事里,他也阴魂不散的时有出现。

  不用向谁求证也能断定,这些年梅长苏一直和他在一起,大概也是……形影不离?虽然明知蔺晨算是梅长苏的大夫,和从前那位晏大夫一样,陪在他身边照顾调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他就是忍不住要去想——

  梅长苏在梅岭受伤中毒后,是这人陪在他身边治伤疗毒;梅长苏召集赤焰旧部建立江左盟着手雪冤复仇,他想必也出力良多,不然黎纲甄平一个二个何以都待他那么信赖亲厚?如今他们两人并辔江湖,只怕更是逍遥恣意……

  梅长苏是因为这样,才那么久不来京城,难得来了也待不住的吗?

  心底的酸涩仿佛一条露着毒牙的小蛇,嘶嘶地吐着信子盘旋而上,让他几乎维持不住脸上那个表示礼貌的假笑。

  幸好蔺晨并没打算留下来碍他的眼,见他来了,象征性的拱了拱手算是行礼,懒懒道:“贵客驾临,请恕蔺某佳人有约,就不作陪了。”

  萧景琰也潦草地拱手还礼:“少阁主不必客气,请自便。”

  梅长苏默然不语地看蔺晨近乎无礼的离开,径自引了萧景琰进屋坐下奉茶。萧景琰看着他脸色,却像有些不悦似的,联系刚才蔺晨的表现,难免生出“莫非他们吵架了”的猜测。只是这猜测半点都没能令他开心,倒像是被心里那条蛇一口咬在了喉咙上,连道谢的话都哽住了——梅长苏这样清冷的性子,能和他争执吵嘴,只能说明他们亲密得非同寻常……

  其实他猜得倒也没错,在他进来之前梅长苏和蔺晨确是在争执,只不过争执的起因却是他——

  “你既舍不得,又何必非要如此?”

  “谁说我舍不得?”

  “还用说?你脸上写着呢。从你昨天入宫……不,从你在廊州决定要来金陵和他道别那天开始,你脸上就写着‘舍不得’三个大字。若是舍得,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跑来道别?直接消失,从此永不相见就是了。”

  “哪里是专程来和他道别?你明知京城中最近似有滑族余孽异动……”

  “究竟是因为那些成不了气候的滑族女子,还是因为两年不见你挂念某人挂念得紧,这才寻个借口巴巴跑来和他见面,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蔺晨!”

  “你不用叫我。我不过多嘴好奇,不懂你心中有他,你也明知他心中有你,为何偏要走到永世不见这一步?”

  “那你要我怎样?入他后宫做个男宠,还是就这般不清不楚地留在京城,天天等着他偷跑出宫来与我相见?”

  “有何不可?他是大梁的皇帝,你梅长苏也不是怕人说闲话的,有何不可?”

  “我不怕人说闲话,江左盟十数万弟兄,却不能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一句他们的宗主是皇帝的脔宠。何况还有那么多知道旧事和我身份的人……林家百年的名声,不能坏在我手上。”

  “两全之法总是有的。不过你害怕罢了。”

  “我怕什么?不过不值得为此大费周章而已。他对我……说到底不过是对林殊的旧情,加上对梅长苏的感激愧疚……只要他知道我好好活着,过得几年不见,自然也就淡了。”

  “呵呵,他对你就算能淡,你对他呢?别到时候嘴上说归隐,却还是派人每天盯着金陵的动向,像张拉满的弓似的,一旦他有什么麻烦又立刻飞奔进京……”萧景琰和黎纲的脚步声已近,蔺晨摇头,笑意中带着三分讥嘲,说了最后一句:“我只怕有天他对你淡了,你对他却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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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这种符号[ ]里面的句子表示OS,并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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