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奇谭（八）

我最近这么勤劳，怎么都没人表扬我？

 @黑丶景琰 至少你得表扬表扬我。

下一章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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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伏在梅长苏身上不动了。顾不得去想他刚才喊着的是谁的名字，也顾不得细想自己最后那莫名其妙的情绪，梅长苏勉力将他翻过去查看，只见他闭着双眼又像是昏睡过去了一般，不禁心中一凉，伸手按上萧景琰的额头，试着调动体内真元——但是没用，整个灵府空空荡荡，即使他想不管不顾拼着身受重伤再探入萧景琰识海一次，他现下也做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莫非那树精骗我？

梅长苏皱眉思索，想起萧景琰唤的那个名字——“小……书”？莫非萧景琰心中真正倾慕之人是他，所以自己……解不了他这魂咒？可中了小倩的情丝绕时，他喊的却分明是“苏哲”。他都命在旦夕了，又何必谎称在梦中见到的是自己？何必要对自己说那些话？

他武艺高强智计无双，一生顺风顺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磋磨难解之事。他明明已拼尽全力，连委身人下都在所不惜了，难道还是救不了萧景琰一命？萧景琰……你究竟是……？

他想得入神，竟没发现自己手掌下萧景琰的眉头动了几下，人已睁开了眼睛。

“长……苏？”萧景琰的声音有点低哑，但已足够把正在发呆的梅长苏吓一跳。

“你醒了？！”梅长苏连忙把手移开，萧景琰一撑床板坐了起来，揉着额角道：“我又睡着了？”

梅长苏点头：“我还以为你……”顿了顿却没将这句话说完，问道：“你现在觉得怎样？那魂咒……解了吗？”

萧景琰甩甩头，迟疑道：“我觉得……是解了吧？刚才好像觉得胸口开了个洞，许多黑色的气跑出去了……”想了想又道：“我今晚只要不再昏睡过去，那应该就没事了。”

梅长苏暗暗松了口气，这一番……折腾总算不是白费。萧景琰忽然脸现赧然，小声问：“那你呢？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梅长苏一愕，这才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和他说了这许多，赶紧一把拽过旁边的中衣披上，顺手把萧景琰的衣服也扔在他头上，咳嗽一声道：“没有。快把衣服穿上。”

萧景琰老老实实地穿好衣服，却见梅长苏拎着亵裤一脸窘迫——他小腹上全是自己刚才弄出来的东西，身体里还有萧景琰留下的。想要自己下床清理一下，但本就因为散功而站都站不稳的双腿，经过刚才的情事更是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别说下床，自己屈膝套上裤子都有些困难。

手足无措地一抬眼，正对上萧景琰探询的目光，梅长苏顿时羞愤交加，抬手就是一巴掌盖在他脸上，顺势一推：“看什么？！你先出去！”

萧景琰却已明白过来，伸手捉住他的手，笑着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我去弄点热水。你乖乖躺着别动。”

梅长苏错愕地看着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叫我乖乖别动？！

片刻后萧景琰已跟店家要了盆热水端进来，拧了热毛巾递到梅长苏手里，背过身去让他自己擦拭。

可是小腹上的东西好擦，身后却……梅长苏腰腿酸软无力，又不方便动作，折腾了好一阵也不得要领，萧景琰听着身后悉悉索索声不绝，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我帮你吧，回头等你功力恢复了再揍我出气不迟。”

说完也不等梅长苏答话，伸手将他翻过去，重新拧了毛巾替他擦拭清理。

梅长苏虽然十万个不愿意假手他人做这种事，但又苦无别法，只好咬牙切齿地忍着，在心中默默筹划功力恢复后收拾这家伙的方法。

萧景琰动作轻柔而麻利，清理干净后替他整好衣物，又十分自然的将他散乱的发丝掠到耳后，然后扶他躺好，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低声道：“睡吧，你这些天也累得狠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梅长苏只觉因种种原因而生的疲倦潮水般涌上，眼皮重得就快要睁不开了。可被他这样坐在床边眼睁睁盯着又实在古怪，只得道：“你也去隔壁房中休息吧。”

萧景琰摇摇头：“你受了伤，刚才又……我在这守着安心些。何况不是说了今晚不睡，看看那魂咒到底解了没有。”

梅长苏嘟囔道：“那你也不必这般看着我啊……”

萧景琰一笑：“那我转过身去好了。”说完竟真的转过了身，盘膝坐在床沿上老僧入定般不说话了。

梅长苏瞪着他的背影运气，总觉得二人有过肌肤之亲后萧景琰对他的态度便不太一样了，原先还有些敬畏拘谨，现在却像是将他当成个顽童似的哄着让着。

更见鬼的是自己在他面前却也反常得紧，平时的冷静自持都不知去了哪里，种种情绪此起彼伏，倒真像是变成了个孩子似的。

“喂，”梅长苏独自懊恼了一会儿，伸出手指戳了戳萧景琰，“萧景琰……”

萧景琰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他：“说了把萧字去掉。”

梅长苏怒道：“我偏不！你……”话甫出口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样孩子赌气般的口吻措辞，是麒麟公子该有的吗？

萧景琰已经轻轻笑出了声，又用那般讨人厌的口气道：“好，不就不。叫我做什么？”

梅长苏在心中默念着静心功法深呼吸了几次，才清了清喉咙道：“谁是小书？”

萧景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谁？”

“小书，”梅长苏解释，“你刚才……叫了这个名字。”

“什么时候？”萧景琰奇道。

梅长苏脸上有点发热：“就是刚才……你……你……总之你叫了！”

萧景琰侧头思索，继而恍然，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一阵好像又在做梦似的，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他又想了想，疑惑道：“可是小书？我不认识什么小书啊……”斜眼瞥见梅长苏面上红晕，忍不住抿了抿唇角，一本正经地道：“莫非我叫的是小苏，你听岔了？”

梅长苏的脸顿时更红了，气道：“怎么会听岔？你又不止叫了一声！”说完才发现自己刚才的静心功法似乎又白念了，用力攥了攥拳头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恢复平常，“你最好仔细想想。若你心念之人不是、不是我，我怕你的魂咒……”

他一语未毕，萧景琰已猛地转过身来瞪著他，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也消失无踪，沉声道：“长苏，你不信我？”

梅长苏怔了怔，垂下眼睛不与他对视：“我想你也不会诓我，可是你……叫的确实不是我的名字。”

萧景琰抓住了他搭在被上的手，一字一字地道：“不管我那时叫了什么，我知道我倾心的人就是你。”他停了停，又道：“你也知我这脾气，对旁人尚且不会说谎，何况是对你？”

梅长苏不得不承认，听完萧景琰这几句话，他心中那隐隐梗着一根刺似的感觉忽地消失了，咳了一声抽出自己的手，点头道：“嗯。或者那魂咒另有古怪……”

萧景琰挠了挠头，忽然道：“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有些古怪。我那梦境中的人，虽然长着咱俩的模样，但衣服发饰皆不相同……屋中陈设也似是华贵得紧，皆是我没见过的。”

梅长苏沉吟不语，他刚才就在暗暗思忖了——萧景琰对自己的身体似是了解非常，别的且不说，像耳垂这样他自己平时都没注意过的部位，他却如何知道……萧景琰说是在梦中得知的，可是……可是寻常绮梦怎么会如此应验如神？

说不定……那梦境真的别有玄机？

他实在疲倦至极，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睡着了。大约是日有所思，他入睡后竟也做了个梦，像萧景琰描述的梦境那样的梦。

梦中他和萧景琰似是穿着前朝衣冠，周围高墙大院，殿宇巍峨，看着竟像是皇城禁宫之类的地方。

他对别朝的衣物虽不太熟悉，但萧景琰衣摆上那五爪金龙纹饰，在哪朝哪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

而这个萧景琰比他认识的萧景琰年纪要大些，冷峻的脸上写满上位者的威严肃杀，可是会在看着他时露出温柔得要溺死人的笑意。

还会在无人时扳过他的脸偷一个吻。

言笑晏晏，行迹亲密。这果然是梦，否则他怎么会光是看着他，就觉得无比欢喜，无比满足，似乎只要能这样看着他便万事皆足，再也别无所求一般。

梅长苏睁开眼睛，窗户已被天光染成白色，萧景琰还是盘膝坐在床沿上，只是脑袋歪到了一边，靠在床架上一点一点的，似是在打盹。

“萧……景琰。”梦中那种涨满整个胸怀的似是甜蜜又似酸楚的感觉犹未散尽，梅长苏看着梦中人陡然年轻了许多的面容，一时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幻。

萧景琰立刻醒了，揉着眼睛扭头看他，但大概是这样坐了一夜，腰腿都麻了，转身时一个不稳，差点对着他直扑下来。

幸好毕竟是习武之人，反应迅速地揪住了帐幔，悬吊吊地转了半圈稳住身形，脸上刚睡醒的迷茫和差点摔一跤的惊吓混在一起，跟梦中那个总是蹙着眉的男子判若两人。

梅长苏忍不住笑了：“小心。”

萧景琰松开帐幔，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看他翻身坐起连忙伸手来扶：“你好些了么？”

不知道是不是受那奇怪的梦境影响，梅长苏竟然不想挡开他的手，任他将自己扶起。经过一晚的休息他散功造成的虚软乏力已渐渐消失，虽然功力暂未恢复，但行动当可与常人无异了。

“我没事。倒是你……”他说到这有些不知怎么措辞，低了头整理衣物，“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萧景琰脸上涨潮般的失落不能更明显，正在给他递衣带的手也顿在半空——是啊，魂咒一解，他和梅长苏便再无瓜葛。昨夜的缠绵让他几乎忘了两人不过萍水相逢，梅长苏不过是为了救他……他总不能指望麒麟公子和他有了一次不得已而为之的肌肤之亲后，就要从此和他这无名小卒绑在一起吧？

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而已……梅长苏待他，实在已经仁至义尽了。

罢了，他也是堂堂男儿，难道不能独自闯出点名堂。待他功成名就，说不定……就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了。

想到此处萧景琰吸了口气，涩声道：“武举之期已过，下次是三年之后了。我……大概会先回趟家，禀告我娘一声，然后再……四处走走看看，就当历练了。”

梅长苏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哦。我原本还想着……你若无事，不如和我一起回琅琊山，我师父说不定知道那魂咒的端详，还有你那些古怪的梦。不过你既已有打算，那……”

“没有打算！”萧景琰听到“一起回琅琊山”时就眼睛一亮，脸上的失落迅速退潮，嘴都快咧到耳根了，“我跟你回琅琊山！”

梅长苏扫了他一眼，心道真是个七情上脸的傻子，嘴角却也忍不住翘了起来，冷冰冰地道：“既如此，那还不快去叫店伙打水来净面盥洗了好上路。今日你赶车，我要运功……唔！”

萧景琰忽然凑过来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

然后赶在他回神发作之前欢天喜地地跳出房门去唤店伙，梅长苏摸着被亲得生疼的脸发呆，继而恼羞成怒地把枕头砸到门边——谁舍不得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