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十五)——《倾余生》番外

还是没能赶在12点之前。那就对大家说2018年的第一句:节日快乐 吧!

以及倔强等待的那几位,身体要紧,不要这么倔强啊……

今天粗长~(然后我已经在外地了,下一章要等节后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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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长苏和萧景琰为了义学忙上加忙,直到列战英伤愈都没再驾临过列府。

  周太医秉承圣意,尽忠职守,但也没真的让列战英在床上躺足一百天。一个多月后,他解开夹板表示“将军可以下地走动了”的那天,列战英感激涕零得险些给他跪下。

  为了感谢周太医这么久以来的辛劳,当晚将军府大摆筵席,请周太医坐了首座。

  周太医这段时日跟列府中众人也十分相熟了,尤其喜爱小满和立夏两个孩子,便向列战英道横竖没有外人,不如大家都坐下一起吃吧。

  于是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饭罢一轮皎白的秋月已爬上了墙头,照得院中青石板明晃晃的仿佛铺了一层白霜。

  大家兴致高昂,也不管深秋露寒,又将案几矮凳搬到院中树下赏月。周太医摇头莞尔,叮嘱了列战英两句,叫他不可贪杯早点歇着,便自己回房去了。

  沈云亭搬了琴出来,大家听着舒缓优美的琴声,仰首看着白玉盘似的明月,矮几上有暖酒、有果点、有可口的小菜,都禁不住舒服得发出叹息,立夏摇头晃脑的学舌:“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小满笑着伸手敲他:“同样的诗,凤王殿下吟得那么风雅,你吟出来为何就这么傻?”

  立夏抱着头躲避,不服道:“有本事你吟一个不傻的。”

  小满理直气壮道:“我又不识字,吟什么诗?”小绿一旁推她笑道:“不会吟诗,跳个舞也使得。”

  当下众人起哄要小满跳舞,小满难得的红了脸忸怩不去,被逼不过躲到了列战英身后,跺着脚嚷:“将军您看,他们欺负人!”

  列战英笑着起身,双臂伸直向着天空大大伸了个懒腰,说道:“你不舞我舞。立夏,去抱我的剑来!”

  福伯原想着他刚刚伤愈,欲待开口劝阻,但几个年轻人都已欢呼雀跃着鼓掌,立夏更是一蹦三跳的早已蹿得没影了,摇了摇头终于没说话。

  

  伴着长剑出鞘的声音,沈云亭五指一划,手下音律立变,如风雷聚,如江河涌,从方才的轻柔平和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列战英在溶溶月色下展开身形,和着琴声练起剑来——的确只能称为练剑。因为他不通音律,自然更不会剑舞,连舞剑也谈不上,一招一式大开大阖,沉稳朴实,没半点花腔。可是利刃破风,猎猎声响,自有一股可以直面千军万马的勇武。

  沈云亭则不懂武艺,更从没上过战场,沙场狼烟连营点兵对他来说都是旁人口中零碎遥远的谈资。楚帝也不喜金戈杀伐之音,所以他从前很少弹奏这样的曲子。

  可这时他们一个舞得痛快,一个弹得酣畅,本来大相径庭可以说毫无相似之处的两个人竟出奇的合上了拍子。

  待到列战英一套剑招堪堪使完,收势而立,沈云亭指下越拔越高似要破云而出直上九霄的琴韵也铮地一声停歇,好像最后一个巨浪拍碎在岸边乱石上,留下一片白色水花缓缓荡开。

  一时间庭院中竟无人说话。

  列战英在方才的琴曲中忆起往昔沙场驰骋的种种豪烈,只觉得胸中热血激荡,这一个月来被迫卧床的憋屈一扫而空,长长舒了一口气,大声道:“好琴!”

  沈云亭仰头,见他负剑立于青空朗月之下,正满面笑容地望向自己。额上的汗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的双眼干净澄澈,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大概是受了那笑容感染,他也微笑起来。他轻轻的回答:“谢将军夸奖。”

  列战英终于做了他得知沈云亭身世那天起就想做的事——他伸手重重拍了拍沈云亭消瘦的肩膀,朗声说:“咱们就别将军公子的客套了吧?你若不嫌弃,今后咱们兄弟相称!”

  沈云亭一怔,心脏忽然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

  风乍起,庭中的大榆树枝叶晃动,摇碎一地月影。

  第二日列将军复职还朝,天还没亮便离府入宫了。沈云亭其实早早就醒了,可这时已知自己不是被赏给列战英的下人,没道理一大早巴巴的赶去和他见面送行,只好缩在被窝里装睡装到窗纸泛白才起来。

  他来列府近两个月,除了头两天,几乎可说都是和列战英朝夕相对度过的。尤其两人同去集市“历险”之后,每日里弹琴聊天,几乎已成习惯。

  现在列战英忽然不在府中了,他顿时变得无所事事,起身后发了会儿呆,拿出琴弹了一阵。弹着弹着莫名其妙的想起昨晚的月色和列战英的笑脸,心神一乱,指下连错了几个音符。

  这种情形自他十三岁练琴练到手指出血后就很少出现了,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愈加烦乱,推开琴来到院中。立夏正在洒扫,小满在厨下帮手,府中人人都有事做,对比之下沈云亭便觉自己在此白吃白住,甚是不安。他不愿随便乱走动,就到了厨下,打算帮忙洗洗菜劈劈柴。谁知胖厨子和小满一齐如临大敌的将他推了出来,胖叔将头摇得两腮的肉都在抖:“公子在府是客,怎能让您做这些活?不可不可!”小满更是认真无比的对他道:“公子这是抚琴的手,何等矜贵,做这些粗活弄伤了可怎么办?”

  沈云亭无奈,只得回房,百无聊赖又胡思乱想的过了一日。到了晚膳时分他的饭食又被送到了屋里,他微感诧异,问道:“将军不回来用饭么?”

  小满一边布置碗筷一边回道:“这个时候都没回来,那多半是不回来啦。将军就是这样,平日里一个月能有两三天在家里用晚饭就不错了。”

  沈云亭的心骤然一沉,仿佛一整天的期待都落空了似的不是滋味。他不明所以,却下意识地不敢细想,更不敢让人看出端倪,轻咳一声掩饰道:“添两副碗筷,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只有咱们三个,就别拘礼了。”

  小满立夏微微踌躇,但见沈云亭十分坚持的样子,也不便推辞,只得斜斜地倚着桌角坐了。

  虽然只是给一个人准备的饭食,但也十分丰盛,有鸡有鱼,足够三个人一起吃了。沈云亭将两个鸡腿分别夹给两个孩子,立夏倒是欢欢喜喜地道谢接了,咬了一口道:“公子,小满不爱吃鸡腿,您给她就浪费了,还是自己吃吧。”

  小满拿手肘拐了他一下,嗔道:“就你话多!”

  沈云亭笑道:“那小满爱吃什么?”

  小满有些不好意思,但坐都坐下一起吃了,况知道沈公子不是挑礼的人,便笑嘻嘻的回道:“小满爱吃鸡翅膀。”

  沈云亭于是又将鸡翅膀夹了给她,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笑聊天。就像列战英的话题总不离大梁的皇帝陛下一样,小满和立夏的话题总不离自家将军。他们入府时间不算太长,所知的都是列战英任巡防营都统之后的事情,什么夤夜蹲守抓住了飞天大盗啊,一露面就震住了正要械斗的两个江湖帮派啊,玄之又玄,神乎其神,措辞用句之夸张,让沈云亭深深怀疑这是他俩不知在哪听说书先生讲的,反正列将军肯定不会这样吹嘘自己。

  因为列将军,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想到这里沈云亭莫名其妙地又心跳加速起来,脸也无端端热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吃过晚饭没多久便匆匆盥洗了躺下。

  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方才迷迷糊糊入睡,好几日未曾困扰他的梦境却又袭来,他仿佛回到了初到列府的那个晚上,听见厢房门响,听见小满与列战英低低说话,一道人影被门外的月光拉得长长的,直铺到他榻前……

  可他心底却再也没有恐惧,只剩涨满胸怀的甜蜜。

  他……又来看我了?

  他在甘美的梦境中沉沉睡去,直到中夜迷迷糊糊地醒来,想起方才的梦,忽然一个念头惊雷般闪过脑海:“我莫非……对他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但这个念头一触即离,他根本不敢仔细思索,只是在心中不停默念着“不可能”“不是的”,和可脑海中总有一个笑脸挥之不去,令他翻来覆去无法安眠,不知不觉,又到了早晨。

      他几乎半宿未睡,气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小满看着担心,问他可是哪里不舒服。沈云亭自然不能对她说实话,想了想道只是觉得有些气闷,今日想要出去走走。

      小满道:“公子人生地不熟,还是我们陪你同去吧。”

      立夏也道:“公子,我们带你去上墟市逛,那是我们金陵最繁华的街市了。”

      沈云亭道:“有你们陪着自然更好,可是莫要耽误你们的事情……”

      小满道:“公子说的哪里话?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本就是陪伴伺候公子你呀!”

      于是三人说定,吃过午饭便相携往上墟市去。沈云亭这次没忘了带钱袋,可见到上墟市栉比鳞次的店铺,心中禁不住有点发虚。

      他从前人在乐籍,自然是没有俸禄拿的,楚帝有时听他的琴听得高兴了,也会赏赐他些金银玉器之类的小物件,可那是御赐之物,不但不敢卖掉换钱,还要珍而重之的收起来,打碎了碰破了都是罪过。只有其他贵人赏赐的才可托宫中太监帮忙变卖。但太监绝不会白白帮忙,总要从中大大的抽一份,而且说不定东西卖了一百两他却说是五十两,也无法和他分证。他在宫中不愁吃穿,可就连生病想要付好些的药都要上下打点,再求人到宫外去买,这么些年实在也没攒下几个钱。

      如今在列府虽然也衣食无忧,但这样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他心中微感不安,思忖着自己可以找份什么糊口的活儿来做,却发现除了弹琴自己什么都不会。

      难道还是只有靠卖艺为生?

      可是经过了列府的这段日子,体会过真正被欣赏的滋味,他忽然觉得再拿自己的琴声去换钱是一件很下作的事情。

      小满和立夏不知他心事,兴高采烈的拉着他前行,一路向他介绍——这家鞋店是多少年的老字号,京里许多达官贵人的鞋子都是在他家定做的;那家饼铺味道最最好,每天只开门两个时辰,卖完就关门。

      沈云亭终究是年轻人,隐忧不过片刻,就被路边琳琅满目的货品晃花了眼睛,将烦恼暂时抛到了脑后。他小时候曾以为楚都已是世上最繁华的城镇,可今天看来怕是还略逊金陵一筹。这里除了门脸整齐的店铺,还有许多小摊填补了店铺与店铺之间的空隙。这里卖什么的都有,衣服鞋袜、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珍玩玉器文房四宝……衣食住行所需要的所有事物,只要你能想到的,这里都有。

      可这热闹却半点不见混乱。沈云亭猜测这是刚刚过去的那队巡防营官兵的功劳。他们骑在马上,铮亮的甲胄在日光下熠熠生光,腰中都悬着刀剑,沉默而整齐划一的慢慢走过长街,威慑力十足。可两旁的百姓却似乎半点不惧怕他们,反而纷纷带着赞赏的神情目送。沈云亭甚至听到有路人在低声感叹,说看到巡防营的军爷们就觉得安心。这两年连扒手都看不到了。

     三人漫无目的的逛了一会儿,小满和立夏各自都买了点东西。沈云亭一则不敢再乱花钱,二则对非必要的玩物没多少兴趣,直到看到一间极大的书肆,这才走了进去,

     他十二岁前被父亲逼着读书,还常常想方设法的躲懒,心中抱怨不已。可后来再想读却不可得了。如今横竖每日闲着无事,不如买些书回去,重拾少年时的课业,也可打发打发时间。

     小满看他选了一堆书甚是钦佩,说道公子你学问真好,又道将军也有个书房,里头也有不少书,不过他很少进去,公子不如回去看看,免得买重了浪费银子。

    沈云亭听到“将军”两字心跳就莫名加快,低头道:“那是将军的书房,我怎能随便进去?”

    小满道:“哎,将军都和公子您兄弟相称了,哪里还在意这些虚礼?”

   沈云亭脸颊发热,心底悄悄漫开一丝甜味,不知为何就不肯再谦虚说自己哪能和将军兄弟相称,故作镇定道:“那……我买些别的。”

   于是将四书五经之类放了回去,换了些传奇小说,时人诗集之类估摸着将军府没有的。选完了一看立夏咬着根手指呆呆看他手中的书,满脸好奇,心念一动,问道:“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不识字是吗?”

    立夏点点头:“小时候家里都穷,没钱送我去私塾。”

    小满道:“就算家中不穷,我一个女孩子,又不能考功名……”

   沈云亭声音更低:“我……可以教你们,你们若不嫌弃……”

   两个孩子眼睛顿时亮了。立夏道:“真的?!公子你不是诓我们?”沈云亭微笑点头,道:“可我也不是什么很有学问的人,只能教你们些粗浅的。”

   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公子,我也可以学吗……?我是女子,又、又很笨的……”

   “胡说,小满一点都不笨。”沈云亭佯装生气,板起了脸,转身到一旁书架上选了几本幼学开蒙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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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写的匆忙,可能错别字比较多,请大家不要客气的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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