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并肩(六)

果咩啊最近工作太忙,完全没有时间摸鱼(你),只能每天晚上十点后码字……

太晚大家就不要等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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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武英殿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又哪儿哪儿都透着些不同,空气中仿佛漂浮着一些看不见摸不着,但你就是知道它在那里的东西,大约是众人收不住的思绪。

  萧景琰上殿坐定后,对殿门那边做了个手势。小太监躬腰贴着门边出去,片刻后进来一帮太医。

  太医们拎着药箱,在群臣惊讶不解的目光中向萧景琰叩拜行礼,然后垂眉敛目地低头站在墙角。

  “皇上叫太医来干什么?谁生病了么?”众人伸长了脖子互相打量,几乎要不顾殿上礼仪先窃窃私语起来。

  梅长苏眉头深皱——他自以为对那水牛已经十分了解,可现在却完全猜不透他要搞什么把戏?

  所幸萧景琰也没打算卖太久关子。太医们站定后他便开口道:“三日之期已界,朕今日就给诸位一个交代。”

  “朕要改一改大梁的婚配法令,使男子和男子也可以成亲。”

  殿中万籁俱寂了片刻,随即像冷水泼入沸油般噪杂起来。

  萧景琰充耳不闻,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递给身旁的内侍。

  “这是朕草拟的政令。时间仓促,未能万全,便着礼部户部刑部在此基础上详细拟写完善再呈给朕看。”

  被点到名的礼部户部刑部三位尚书犹自瞠目结舌,一时竟没人上前接旨,小内侍捧着那卷文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十分为难。

其余人终于有回过神的,扑出来跪地叩首,疾呼“陛下三思!”“皇上,万万不可啊!”之类的话。

  出来的不止一个,七嘴八舌地听不清,但总之都在反对。没反对的立在原地,神情茫然的四顾,仿佛不知何去何从。

  萧景琰待声音稍静,淡然道:“朕意已决。不是来和众卿商议的。”

  说罢目光扫过呆若木鸡地柳暨等三人:“三位爱卿?”

  柳暨沈追蔡荃齐齐一凛,柳暨踏前一步,双手从内侍手中接过文书,躬身:“臣遵旨!”

  蔡荃和沈追对望一眼,也都弓下腰去。

  三日前在这武英殿上亲耳听闻国君坦承与中书令的私情后,蔡荃又去了沈追府上喝酒。

  原本满肚子的话,坐定后可以敞开说时,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两人沉默对饮,直到都有些微醺薄醉,沈追才讷讷地问了句:“蔡兄……你觉得他们……陛下他……”

  蔡荃明白他问不出口的是什么。觉得他们这样对么?我们该劝谏该阻止么?

  假如萧景琰和苏哲只是两个陌生人,皇上和中书令只是两个邸报或者敕令上的头衔,或者两张陈旧史书中单薄刻板的脸谱,那这些问题都不能算作问题,他立刻可以毫不犹豫的表明态度——自然是不对的。自然是要劝的。自然是足以鄙薄、冷嘲或者痛心疾首的。

  然而他们不是陌生人。对自己和沈追来说,他们甚至不仅仅是君王和同僚。这么多年来他们曾多少次坐在一起,就着酒,就着茶,商议过朝中大事,谈论过自己的理想和大梁的未来。

  他见过那两人真真切切的喜怒哀乐,了解他们胸怀着和自己并无二致的热血,知道他们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并且是两个心怀天下,称得起明君与贤臣的赞誉的人。

  难道就因为他们对彼此有情,他们就成了荒淫无稽,十恶不赦之徒了?

  蔡荃抬手重重抹了把脸,粗声道:“我觉得……我觉得……他们也没做错什么啊……”他抬眼望向沈追,“说什么以色侍君,欲令智昏……陛下平时对苏先生若有半分轻薄狎玩的态度,苏先生若有半分举止浮浪,你我何至于……直到今天才得知?”

  沈追放下手中酒杯叹道:“谁说不是呢?若换了其他人,我大概也会觉得荒唐。一国之君,和臣子不清不楚,这成什么样子……可咱们皇上,”他又是一声长叹,“咱们皇上若是荒唐,那这天下还有不荒唐之人吗?他登基前过得苦,登基后也没享什么福啊,整天除了政事,就剩个苏先生了。他们不过在旁人看不见处比寻常君臣亲近些,皇上又没为他徇私,又没为他做什么有损国体动摇朝纲之事,这还硬要他们分开,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吧?”

  蔡荃低下头去:“我就怕……陛下就是不肯和苏先生分开,又不能不顾物议,真的将他……将他放进宫里怎么办?……那可是、麒麟才子啊。”

  沈追摇头:“我总觉陛下不会的,他既敢当朝说那些话,就不会为了物议委屈苏先生。”说到这他忽然笑了,“……说不定列都统一语成谶,陛下真的不管不顾地硬要与先生成亲,来个‘名正言顺’的交代呢?”

  蔡荃莞尔苦笑,并没把这玩笑话往心里去。一国之君和一个男子成亲,传奇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啊。

  谁知此刻站在殿上,才知皇帝的胆色远比他想象得大多了——他不但要和男子成亲,还要全大梁都……

  这还真是彻底的“名正言顺”啊。

  沈蔡二人仓促之间无暇细想,只要陛下不是要将苏先生收入后宫就松了一口气,何况打从心眼里不想阻挠他们。

  其他臣子见六部中有三部的尚书大人都毫无异议的接了旨,议论之声更大。更多的人站出来反对,有人声泪俱下地在述说“祖宗之法”,有人义愤填膺地道“阴阳相合乃是天道,陛下不可悖逆天理人伦啊”,也有人试图斡旋折中,皇上爱重苏大人,娶了他也无不可,只是就不必改制闹得全民动荡沸沸扬扬了吧?

  萧景琰淡淡道:“若无律法可依,只是仗着朕皇帝的身份行此特权,那又算什么名正言顺?百年后到了史官笔下,世人眼中,这场婚事也不过是皇帝昏庸妄为的一个笑话罢了。”

  何况他相信自己与梅长苏绝不是大梁唯一一对真心相恋的男子,那么他们的婚姻也就不该大梁唯一一桩。

  新的律法推行自然步步维艰,可假以时日真正实施起来之后,大梁会有许许多多像他们一样的人,像他们一样的婚事。或者几十或几百年后,会像男女婚恋一样普通寻常。

  到时自己和梅长苏就不过是“第一对”,而非唯一一对或最后一对,史书和世人也不会再以此臧否。

  只是要如何推行实施,却是目前最困难的难题。别说天下百姓了,就此刻殿上这些情绪激动的臣子们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摆平的。

  殿上已有老臣叩头叩出了血。萧景琰抬手示意,殿下的太医们便一拥而上,给那位大人清创的清创,包扎的包扎,片刻间就将他额上的伤料理得妥妥当当。该大人顶着脑门上一圈白布十分茫然,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原来皇上今日叫太医来,是这个意思啊!

  众人也都纷纷明白过来,皇上今天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管你们磕头还是触柱都绝无转圜余地了。可是若就此作罢,任由这份滑天下之大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政令颁行,那……那大梁不是要乱套了吗?

  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大多数文臣和半数武将都出列跪求皇上收回成命,而岿然不动的那些人便显得有些鹤立鸡群。而这些人中最令人意外的,莫过于掀起这场风浪的御史中丞贺岷。

  他连陛下与苏大人传出点流言都忍不了,此刻陛下公然要修改律法让男子与男子成婚,他难道不是该第一个扑出来撞柱子死谏吗?

  有部分其实对此事不那么在意、不过随大流反对之人这时看着立在朝班中稳如泰山的贺岷,莫名觉得受了欺骗,又悄悄闭嘴退了回去。

  萧景琰被众人嚷得头痛,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这些大人们也没办法想通,大家留在这吵上几个时辰于事无补,只会多几个磕头磕破皮或者被气晕过去的,于是干脆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众卿若无其他要事,那便……”

  他“散了吧”三字还没出口,一直不言不动的梅长苏忽然脚步一错,出班朗声道:“陛下容禀。”

  萧景琰心头突地一跳,几乎不敢看他。他敢横眉冷对千夫所指,却不想在梅长苏脸上看到失望为难和自责的神色。他擅自做了这个决定,不但涉及二人终身大事,更涉及大梁万千百姓,他实在拿不准梅长苏会是什么态度……?

  因为心虚气短,所以没敢甩甩袖子丢下一句“有事明日再说”就走,只得道:“你说。”

  梅长苏一出班开口,沸水般咕嘟不休的众人就渐渐安静下来,人人都想听听他有何话说。被几十上百双眼睛盯着他也没显出半分局促,躬了躬身徐徐道:“陛下,臣以为修改婚嫁律法乃是本朝大事。此事牵涉甚广,可说与人人休戚相关。这样的事,虽然皇上是圣天子,恐怕也不宜一言而决。古人云兼听则明,皇上想要百官万民对此法心悦诚服,还应开张圣听,以理服人。”

  他这席话说得冠冕堂皇,乍听句句有理,实则全没表露自己的态度。萧景琰不知他打什么太极,蹙眉不语。梅长苏接着道:“陛下有陛下的决断,各位大人也有各位大人的道理,既然相持不下……依臣愚见,何不效仿先帝,行一场朝堂论礼?双方各抒己见,总有一方能说服另一方,那此事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萧景琰微微怔楞,随即双眼一亮,按捺住心头狂喜,绷着脸看了看跪了一片的臣子们:“朝堂论礼倒是个办法。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可敢论上一论么?”

  反对的众人互相看看,虽然不解梅长苏为何要逆皇上的意提出这个法子,但想到刚才皇上态度之坚决,自己就算真去触柱也未必有用,倒不如答应论礼,那至少总有些胜算。

  当下纷纷赞同,表示附议。

  萧景琰一笑,摆手命众人平身,用一副“那就这么定了”的口吻道:“参与论礼的名士不拘多少,诸位自定。诸位若想自己上场也无不可。”说着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惆怅,眼睛却定在了梅长苏脸上:“就只朕早年一向在行伍之中,除了殿上诸卿,并不认识什么名士,倒有些为难了。”

  梅长苏抬起头来,嘴角轻扬:“此事说到底也是因臣而起,臣岂能置身事外。”说着深深一揖到地,“臣不才,愿毛遂自荐,与反对新法的诸位大人论礼。”

  ——无论何时何地,出于什么缘由,他总不会放着他不管,他总是要冲在他前头的。

  萧景琰再也忍耐不住,大笑道:“甚好,那朕就看苏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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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责任剧透:朝堂论礼自然是苏哥哥赢了。以及自然是要一笔带过的(被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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