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三十九)

这两天三次元事情太多,不能做到隔天更了,对不起大家 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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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战英走后,梅长苏喝了两口水躺下,看到案几上他带来的几本折子,蹙眉问道:“你在这守了几天了?”

  “不过两天,”萧景琰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道他在担心国事,“四境的战场都大局已定,朝局也平顺得很,我一两日不在无妨。”

  梅长苏微微摇头:“你连着两日守在这里,京中怕是已传得……”

  他想自己回到京城时已经昏迷,萧景琰接到消息不知着急成什么样子,还指望他谨慎行事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听他和列战英的对答,多半他也没打算瞒着旁人。

  果然萧景琰已迅速截断了他的话:“就算只是个普通臣子,为了大梁上战场弄得险些命都没了,我这做太子的也该来探视。何况是你?”

  “在旁人眼里,我也不过就是个普通臣子——或者连普通臣子都算不上。太子殿下探视可以,一连两日守在我宅中却实在不妥。”

  萧景琰眉头拧起就想反驳,可看他双目半阖,脸上已有困乏之态,终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嚼了嚼咽回肚子,叹道:“你先休息吧。要劝我教训我,也得养好了精神不是?”

  梅长苏醒来半晌,又说了好些话,确实有些神思困顿,虽然听出萧景琰话中回避敷衍之意,也不过斜了他一眼,闭上眼不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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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觉睡得极久极沉,难得的是连梦都没做半个,直从下午天色尚明睡到次日清晨东方露白。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萧景琰牢牢抱着,头枕着他手臂,脸贴在他胸口。整床锦被几乎都拢在自己身上——室内火盆彻夜不息,萧景琰大概是怕热,只穿着薄薄中衣还把背脊晾在被外。

  难怪那么暖和。就只是被他这样抱着,动都不能动了。

  窗外早起的鸟儿在刚刚绽出绿芽的枝头百啭而啼,而一向五更即起的萧景琰今天却睡得鼻息沉沉——大概也是累坏了。虽然他没说,但自己昏迷的两天内他一定没好好睡……况且这几个月来军务政务全都压在他肩上。

  还没做皇帝呢,已经在受这份累了。

  梅长苏试着往后仰头,看到他因为瘦了而更加线条凌厉的下巴,忽然就想抬手摸一摸。

  他挪动着试图把胳膊抽出来,萧景琰却在睡梦中皱了眉头咕哝几声,梅长苏怕吵醒他,顿时不敢再动。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萧景琰放在他背上的手掌使力,又把他按回怀中抱紧,这才再次睡沉不动了。

  梅长苏动弹不了,睁着眼睛盯着萧景琰的喉结无所事事,片刻后抵不过包裹全身的暖意和鼻端萦绕的熟悉气息,眼皮又开始发沉。

  他于是干脆也闭上眼睛,决定在这乍暖还寒的早春清晨,和心上之人相拥着大被同眠,睡个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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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长苏再次醒来时枕边空空。房内守着的人换成了甄平,正抱着佩剑坐在桌边擦拭。

  被扶起来喝了汤药,问起时辰,才知已过了午时,而勤勉的太子殿下劳累多日,好容易守到爱侣从鬼门关转回后也不过休息了半天、多睡了一两个时辰便回东宫继续操劳去了。

  百无聊赖的坐了片刻,梅长苏叫甄平给他取本书来,遭到后者如临大敌的拒绝。梅长苏试图和他讲“看闲书并不费神”的道理,可甄平绝不肯信这世上还有不费神的书,打定了主意要抗命到底。梅长苏好说不成,绷起脸来佯怒,甄平便伏地不起一副要以死相谏的模样。梅长苏无奈之下打算自己下床去拿,可他刚掀开被子,甄平就大惊失色地喊“宗主万万不可!”

  梅长苏被子掀了一半,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我是去拿书,不是去自尽。”

  甄平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讪讪道:“您不能随便下床走动。要不属下去问问晏大夫他们?”

  梅长苏将探出的腿缩回被中,雍容闲雅地道:“甚好,你去问吧。”

  甄平忽然醒悟,又开始大摇其头:“不行。属下得陪着您。还是待会儿太子殿下来了我再去问。”

  “他待会儿还要来?”梅长苏下意识地问道。话出口才惊觉自己接的太快,未免显得很盼着他来似的。再被甄平略带惊异的眼神一盯,顿时脸上发热,咳嗽一声把脸转了开去。

  幸好甄平并不会拿他取笑,老实回道:“太子说待他处理完政务就来。”说着十分感叹:“宗主,您还是听大夫的话好好休息吧。您这些天昏迷不醒,太子坐在这守着您姿势都没怎么换过……您也别再让他担心了,要是他知道您不遵医嘱刚醒一天就下床,还看书,他……”

  梅长苏幽幽叹了口气打断他:“甄平啊。”

  甄平只得住嘴将没说完的咽回去,恭声答应:“属下在。”

  “你快四十了吧?也该娶妻了。”

  甄平惊道:“宗主,属下不想娶妻,也不想回廊州!”

  梅长苏凉凉地道:“没叫你回廊州——是盼你娶妻后少和黎纲在一处厮混。免得变得和他一样,越来越啰嗦。”

——在别处忙碌的黎舵主忽然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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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长苏到底没有下床去取书。他也知道自己病发昏迷这许多天,担心的绝不只是萧景琰一人。

  可是书不让看,地不让下,在床上坐一会儿便觉全身酸软乏力,只好重又躺下。他还道自己会在睁着眼睛无聊的辗转许久,谁知躺下没多久竟又睡着了。

  这一次再醒来,屋里已掌上了灯,萧景琰坐在榻边就着灯光看手中的文书。烛火软化了他硬朗的线条,那专注的眉眼都变得格外柔和。

  梅长苏没出声的默默看了一会儿,觉得好似在做一个有趣的梦。在梦中眼睛一闭一睁,他不在身旁;再一闭一睁,他又出现了。若是自己现在再闭上眼睛,他会不会再消失不见?

  这么想着,他便真的悄悄闭上了眼睛。可甫一闭上,眼帘隔绝了萧景琰的影像,他却忽然无端端的心慌起来——这一切都完满得太不真实,他雪了冤翻了案,还再次踏足属于赤焰军的战场,再次挫败大渝皇属大军守住了大梁的北境……而他竟然没死,他竟然又活着回到了金陵,回到了萧景琰的身边,还解掉了纠缠他十多年的火寒毒。他怎么会有如斯幸运?说不定这些真的都只是梦呢?

  这种臆想令他一时竟不敢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心里实在不踏实,才偷偷睁开一线。看到萧景琰并没有消失,确凿无疑地还端坐在旁看他的文书,禁不住松了一口气——都是真的。不是做梦。大概老天爷自己也觉得先前对他不起,所以打算在后半生多加补偿吧?

  萧景琰恰于此时从文书上抬眼看过来,发现榻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正笑得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不禁一怔。

  “醒了?”

  梅长苏不意他忽然抬眼,顿时有种犯傻被当场看穿抓包的错觉,眨着眼睛讷讷无言。

  “睡迷糊了?”萧景琰放下文书笑了,伸手扶他,“起来坐坐吧。”

  喝了温在一边的参汤,梅长苏看看天色,蹙眉道:“你今晚,又不回去?”

  萧景琰动作一滞,叹道:“你要我回去,我回去就是。”

  梅长苏听他说得委屈,心中微感不忍。他何尝不想与恋人朝夕相对时刻不离?可于公他仍是太子的臣属谋士,理当以大局为重为他筹谋;于私他绝不愿萧景琰因为他的缘故遭人诟病,还没登基就落下许多话柄。太子对他的过分宠信绝不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事——先前他持太子玉符监军已是破格的提拔任用。若非当时是要上战场拼命,必然早有人跳出来非议反对了。他若真战死在北境还好说,说不定还会有人替他上表请命追封个什么官职,成为一段佳话在朝野传颂。

  可他现在活着回来了。不但活着回来了,而且太子亲自守在他病榻旁数日,显见对他的恩宠分毫不减,并没有忌讳他江湖身份要鸟尽弓藏的打算。

  那么这个威权赫赫的掌政太子登基后,他这出身江湖、原本无职无阶的谋臣将会在大梁朝堂中占据一个怎样的位置呢?

  这个问题,恐怕已经在他回京这短短两三天内浮现在所有朝臣的心头了吧。

  梅长苏微微叹息着,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令萧景琰不悦,却也不得不说:“景琰,我毕竟……曾经是个阴诡谋士。入京起就在党争中推波助澜,又与誉王虚与委蛇……誉王刚倒便站到了你身后,只怕在许多人心目中,我已是个趋炎附势的奸佞之徒。”

  萧景琰噌地站起身来,满面怒色地待要反驳,却被梅长苏摆手止住:“你待我好,我心里知道就行了。表面上何妨做些姿态,别让大臣们觉得你一味宠信一个佞臣,连身份礼法都不顾了。若是你还没登基就为此坠了威望,那我……”他说到这倾身拉住萧景琰垂在身侧的手,语气中带了求肯,“你要我好好休养,就别在这些事上跟我拧着叫我操心,好吗?”

  萧景琰反手攥住他的手指,深呼吸了几大口,像是努力将满腔怒火压下去,又重重坐回原处,沉声道:“我本想等你大好了再和你说这些,但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第一,没人觉得你是奸佞。党争中曾经站在太子誉王一派的官员那么多,只要现在肯收心好好办差的,我全都既往不咎,这你都是知道的。当初任用兵部李林,你也觉得甚好,为何到了你自己这里依附过誉王就成了不可饶恕的污点罪名了?”

  “第二,你敷衍誉王是为了什么,你知道,我也知道。咱们为了同样的目标共同走到今天,我身登大宝,却要你一个人背这黑锅?你猜我答不答应?”

  梅长苏口唇微动,想要说话,萧景琰却不给他机会:“将来若有人以此为说辞攻讦于你,我就告诉他们你入京、接近誉王一开始就是出于我的授意,是为了助我夺嫡。”

  梅长苏无奈摇头:“我的殿下啊,你一个皇子,为何会和我这江湖中人有所勾连?我好歹也是江湖第一大帮之主,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涉险扶持你这不受宠的郡王?旁人又不是傻子,这些疑问难道会视而不见吗?”

  萧景琰道:“我常年四处征战平乱,机缘巧合结识了你这江湖人也不奇怪吧?至于为何扶持我——自然是因为你慧眼如炬,又心怀天下,要为大梁扶立一个明君。”

  梅长苏又好气又好笑:“你倒舍得夸你自己。可你既要做明君,就不能让旁人觉得你心机深沉,也是个为了皇位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的人。”

  萧景琰听完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看得梅长苏直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傻话,才忽然将他抱进怀里,喃喃道:“傻小殊……你为何在我的事情上总是这么犯傻?我当了皇帝之后,你觉得还会有人相信我心思单纯?还会有人觉得我夺得这皇位纯属运气,没使半点手段机谋?何况我不过是请了一位天下无双的谋士,将他们做得那些烂事曝于天下让他们狗咬狗,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草菅人命之事,怎么就不能是明君了?”

  梅长苏被他突然抱住,又听他说自己傻,本欲奋起反抗,可听完他后面的话也怔住不动了。

  萧景琰趁他老老实实地不吭声,又接着道:“还有第三,你如今在朝野上下的声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过两天待你好些可以见客,见到那许多迫不及待想登门拜访你的大人们就知道了。你这么聪明,他们是为了巴结讨好你,还是真心钦佩欣赏你,你自然能分得出来的。”

  梅长苏茫然道:“为何?”

  萧景琰笑出声来:“为何?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布衣书生,抱病去北境打仗,还打了胜仗回来——酒肆茶楼中就差将你的事迹编成传奇来讲了,你说为何?”

  “所以你就别再胡思乱想的顾虑这顾虑那了。待你养好病,四境将领也差不多都班师回朝,咱们正好一起论功行赏。放心,我绝不会徇私偏袒你乱封一气的。”

  梅长苏觉得自己一定是昏迷太久,又睡得太多,以至于竟觉得他一段段长篇大论居然很有道理,自己一时居然不知如何反驳。愣了一会儿只得自暴自弃地道:“不行,我现在病着,头脑不清,不能和你谈论正事。总之你今晚不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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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有几位问起“太子妃”和“王妃”称呼的问题,我自己的理解是:王妃是一种统称?就像贵妃、皇后、其他妃嫔都叫“娘娘”一样,太子妃亲王妃郡王妃藩王妃都可以统称王妃?

不过这是我想当然的,没考据过……哪位盆友有确凿一点的结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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